很久没有看电视剧的习惯了。好像是因为刚来北京那阵儿,和一个女孩合租了一套房。房东的电视机声音不是声若洪钟,就是气若游丝,无论如何调整不到正常状态,看电视是活受罪。只好与电视挥泪作别。慢慢的,也就忘了看电视这回事。
今年阴差阳错,居然被紫禁城招安做了专业编剧。一个几年没有看过电视剧的人居然来做编剧,实在是有点讽刺。赶紧恶补。于是看电视剧也成了工作。
昨天一天赖在沙发上,看了一天的《血疑》。当初看《血疑》,还是一个读小学的黄毛丫头,忠心耿耿地热爱山口百惠,为了名正言顺地看到《血疑》而每天与父母苦心周旋。记得我还自己设计了一条“幸子裙”,很是在学校招摇了一阵子。重温就在于你看电视剧的同时感觉时光倒流,又回到了青葱翠绿的年少时。
山口百惠还是肿眼睛,厚嘴唇,小罗圈腿粗粗的,按照哪个时代的审美标准都谈不上“漂亮”,可就是那般清纯迷人,让人百看不厌。这个问题值得思索。“女人不是因为美丽而可爱,而是因为可爱而美丽”,总以为这话是安慰长相不如意者,可山口百惠对这话作了最完美的诠释。看看多少人为之倾倒!据说当年山口结婚,三浦友和接到无数要“暗杀”他的威胁电话。其实我也恨他,他让山口太早息影从夫,扼杀了一个演艺天才。
“姑姑”大岛理惠则相反。剧情是把她当作一个美女来塑造的,她也时时浓妆艳抹,花枝招展。可她实在长得没有人气,尤其是一笑起来,嘴里的牙似乎比正常人要多出一倍,哭也像笑,笑也像哭。连带片中所宣扬的她的“母性的光辉”也显得不伦不类。看见幸子(她的女儿)已生命垂危,她还打扮得像马上要登台演出的明星,无论如何让人不能相信她是一个好母亲。很奇怪,人人都希望看到一个妆容精致的美女,可谁都愿意看见一个白发苍苍,愁苦、憔悴而善良的母亲。就像那幅著名的油画《父亲》,他那张沟壑纵横,展现中国五千年沧桑的脸是如何深地打动了亿万人的心。或许做了父母(尤其是母亲)就意味着奉献,意味着不顾自我。这或许就是一部分人无论如何一定要做母亲而一部分人无论如何不愿做母亲的原因。当年刘晓庆如按正常年龄生子,孩子也该三十来岁了。设想一下,如果一个两三岁的孩子追在刘晓庆屁股后面喊“奶奶”,担保她不会再演十六岁少女。不管她自认为自己长得有多年轻。
从前认为光夫很帅,如今却怎么看也像个愣头青。表情永远气呼呼的,喇叭裤也很可笑。相反“父亲”大岛茂儒雅俊朗,风度仪表无懈可击。或许因为少年丧父,永远对“父亲形象”的人无条件的热爱,成了心中无法释怀的情结。或许因为自己已年届而立,欣赏的爱人也该是大岛茂那样四十开外的年纪了,而不是光夫那种二十出头的小青年儿。
从本质上说,我是一个没有什么幽默感的人,只有悲剧能够打动我心。曾经周星驰的喜剧令万人捧腹,我却一头雾水,莫名其妙。直到现在也不明白什么叫“无厘头”。恰巧公司正要寻找歌颂“真善美”的编剧,正对我路数,一拍即合。
最近公司推荐我看了许多此类剧目。却大都感觉拙劣。当然每次都会哭湿几张纸巾,可我知道那是被演员的狂呼滥喊给硬“煽”出来的,有点像物理反应,和内心的情感无关。可重看《血疑》,我却时时感觉内心情感的涌动,幸子笑得越灿烂,我心里越是感伤。明知是在演戏,却不由自主地为止揪心。尤其最后看到幸子身穿缀满樱花的连衣裙,明媚地笑着与家人作别,我心里的悲伤已达至沸点,正准备不顾一切嚎啕大哭——偏巧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忿忿地接听,却原来是一个重要电话,必须赴约。只得强行把眼泪咽下,在布满泪痕的脸上胡乱扑些脂粉,出门了。晚上回来,也没有尽兴哭成,对于如今这样的年龄和心境,放纵地哭一次是很奢侈的事,我们通常习惯了有泪往肚里咽。
但是,我终于明白了真正好的电视剧是能触及到人心深处,激起荡气回肠的情愫,而不是编得捉襟见肘,漏洞百出,“不管白猫黑猫,让人哭了就是好猫”。由此也明白了自己写电视剧的方向。尽管电视剧是通俗艺术,我还是要用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