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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鬼狐说－镜中人

冯宣，年四十，才高清流，某中学屈就副校长兼任教导。仕途际遇多难，同僚背而论之曰：目盲之驴也。论其才学应腾达世务，官高权显方为理也。然上不知逢迎，下不知攫取。主管之人笑而言曰："才偏耳。"冯宣屡遭排遣，积郁于内，曾大病，偶遇异人，赠明镜一面，言之曰：如有气焰可对镜宣泄之。冯宣每遇不顺皆骂世于镜，过后顿觉心境宽畅。自此凡遇倾压烦恼便掌赖此镜也。

一日，省府显官之孙许某与人械斗于学，至人伤残。冯宣招之许某于前，面斥其罪曰：

"天理国法当前，本校必不宽待于你，你且去悔过，待苦主告知于衙，我当携众学生为证。"许某即退，稍后有诸多说情、荐策，以致威胁、恐吓者，络绎不绝。

午夜时分，冯宣骂之于镜，稍觉心绪平顺。

再几日，冯宣问于苦主，答曰：

"纵子行凶，吾虽小民，定告之。"冯妻劝其周旋作罢，冯宣不允。

夜央之际，冯宣闻有碎裂之声，醒其妻，妻曰未闻。复寐又闻，冯宣起身至镜室，未及掌灯，满室暗华流波。查知，原明镜散发之光。冯宣镜中观之，见镜中己面目后森森然似有游丝繁乱，游丝若人面多变。冯宣顿觉毛骨悚然，正值间，镜中己忽言曰：

"相公每遇哀事必告知于我，我自吸收汝之戾气而成形，年深日久某稍得人间三昧，汝实不透也。今夜约你至此，相教耳。"言毕自镜中游丝突出，丝萝状缠绕冯宣头面而入镜，少时镜复如初。

翌日，冯宣招苦主以来，正色道：

"昨日我查之于汝子同窗，具言汝子理屈。为你，吾夜筵本区警吏，席间甚欢。咨之汝子之事，吏曰，汝之逆子罪可入狱也。你可知汝子所罪之谁人？乃副部级高官之嫡长孙也。你凭何力抗之？"苦主面有难色，欲言其子之伤。冯宣止之曰：

"莫要复言，我尽知矣。我当先思虑汝之利耳。不言是非，只论利弊。识时务者，才智也。汝子所伤，沿医诊治颇糜费也。我欲为你聚财，何如？"见苦主闻言所动，接言道：

"告之实数，我定办来。"苦主踌躇良久言十五万之数，冯宣现难愁状，折价十万，遂定矣。

又招许某见，许某报门进。冯宣起而笑迎之，落座，冯宣立其右，言曰：

"吾儿回告知于父，无事矣。晚间登门详述。"当夜登门，谦恭侍奉而言："苦主非要告知于衙，我极尽周旋之能，苦主方才依允赔偿作罢，特来报告。"许父高眼问之：

"几何？"冯宣起而立，躬身前，曰：

"医药费用寥寥，前后二十万金许。或可再赏些，免其纠缠。"许父答曰：

"吾乃诗书之族，不屑于小民挣利。今与三十万金。不可再多。你自行处理罢了，使之勿要来往聒噪。"言毕，冯宣留重礼而归。此事闭。未出数月，冯宣升任它学校长。自此官途通达。

冯宣命妻于吉日午时，将明镜殓入棺盒，葬之于野。夜路之人时闻鬼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