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斌的故事

 

多大？

 

十三。

 

上级年级？

 

毕业了。

 

饿么？

 

嗯？

 

请你去吃饭。

 

 

我坐在大观园以东路南的马路边，抬头望着远处不远的天堂，听者耳边自称是中学教师的娘们儿唠唠叨叨的讲了一下午。

 

 

我他妈都还你了，没完了？

 

为什么要还给我？

 

我犯贱啊。不行啊？

 

一起去吃饭，我想跟你聊聊。

 

聊个鸟。

 

 

    这个傻雏看来不会轻易放过我了。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还了，大哥说过，坏了规矩要遭报应，看来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天渐渐黑下来，霓虹的闪烁中，她那张还未退尽青春的脸，像极了我记忆中的妈。夜色迷茫的街市上面穿流的生命里冰凉凉的，我喜欢黑夜，因为黑夜保护了我和我的心。这位古道热肠的老师跟了我半个城市之后在解放路的尽头我很专业的剪掉了尾巴。大哥曾经给我谈论过人生之类的大道理，我真不晓得这些所谓的成年人心里在想什么，是不是人经过很多事情之后，开始喜欢教训人了，我想我老了绝对不会找个年轻的来叽里呱啦的给人家说个没完。从他开始给我讲我们的道并不被社会认可，他给我说我还有机会选择另外的人生以后，特别是那晚的那个长得像老妈的老师给我上了一晚上课之后，我也开始觉得现在的生活似乎开始出问题了。可我并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好像我习惯现在的生活，习惯大哥一直在我身边，习惯了在别人疏忽的时候得到我的想要。记得大哥说，街上行走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辛酸的故事，我并不知道他们的故事。大哥曾经问过我，以后有什么打算，我告诉他我现在就想跟着他，将来的是将来再说。他给我说：

“每个人都会选择一种方式改变世界，这个社会就是很多人改变世界的一种形式，我们用自己的方式对社会的分配进行重新分配，这也算一种劳动，所以应该得到报酬，我们不叫不劳而获。只是我们的方式不被社会认可，反而那些无耻的冠冕堂皇的分配手段像定式一样毒害着人们，遵循了那些无耻手段的人，得到的尽管不公平但是为社会承认，反而，我们成了无耻下作的勾当。你离开你妈的时候还小，我只能按照我的方式照顾你，现在你长大了，我在给你一次机会让你自己选择你的方式，你所要遵循的道，以你自己的方式改变你周围的世界。”

    对他的话我不是很明白，也许有一天我会明白。

    迟姐没有哭，这在情理之外，却在意料之中。她是大哥的女人，他看着大哥被执行，然后领回了尸首，这让在场的等待鲜活尸体的医护人员很失望。迟姐给我说过，她劝过大哥不要碰那些不该碰的高压线，大哥没听。大哥走的那天没有一丝风，我好远的看着他，他跟往常一样，我看不到鲜血，一声闷响之后，看到灰蓝天上飞起了不少的鸟，东南西北的乱作一团。我的心里好像长满了杂草，那一声闷响让我的世界停止了，未来变得破碎了起来。

    今天，是大哥的五七祭日。我决定最后出去做一次买卖，为我的第一阶段的人生活上一个句号。然后，准备遵循大哥的意思，尝试用另一种方式改变我的人生。雨似乎在跟地上的人开玩笑，黑压压的乌云翻滚了一早上，雷声听起来像是马上要山崩地裂一样。到了中午时分一滴雨也没下来，我在上次碰见那个老师的地方坐着，看着来往的人群，他们衣袋的高度正好跟我的视线平行。我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其实，熟透的果子很多，我不清楚为什么自己没有摘。

    有个身影，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缓慢的游荡着，所以分外显眼。我跟上去，很快等到了我想要的东西，就在那一刹那，天空里一声响亮清脆的雷声，在我头顶炸响。我手指微微一颤，眼前这个同龄的男孩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我被无数的目光锁定在他的旁边，我浑身冰凉。

 

 

 

 

 

小滨的故事

 

 

这是今天的schedule。你注意一下，早上的钢琴课改成网球了。晚上，跟你妈去南郊宾馆跟五中的温校长吃饭，别忘了。

 

嗯。

 

老李今天请假了，我帮你叫了出租车。下午，你爸的秘书会联系你，他要见你。

 

嗯。

 

楼下有早餐，或者你想吃什么我顺便给张嫂说让她再准备。

 

不必。

 

 

    星期天，早上七点三十五分。在我把闹钟扔出去三十分钟之后，张姐来敲开了我的门。吵闹的天气在窗外并没有打扰我的睡眠。也许是青春期的突然来临让我心情烦躁，我也只能归罪于自己的发育，难道还能责备这样一个殷实的家庭。

    我让出租车停在湖山路上，把手机和那张奇怪的表格一起留在了车座底下。第一次决定品尝一下自由的味道。其实我并不知道自由对我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我还不到思考人生的年龄，我应该属于同学之间，属于球场，属于电玩。从娱乐城里出来，我坐在公园门口的台阶上面，抬头看着黑压压的天气，想象着天灾的情景，脚边清澈的河水里偶尔几条游鱼出现在水草之间，人群匆匆的，并没有人注意我的存在，尽管我也担心将要到来的暴风骤雨，至少现在，我跟眼前掠过的一只燕子一般游戏在天空里。一路向西，漫无目的。在高架路下面，一个人叫住了我。不知道是城市太小，还是父母神通广大。我回头跑进商场，努力的消失在盯着我目光里。

    我一直向西奔跑，想到我也曾经有过理想，也曾经渴望自己的天地，现在，我不属于自己，安全的像在坐牢，没人理会我的想法，没人承认我的存在，没人相信我只想要一种和睦即便贫穷的日子，我也奇怪为什么自己会是两个如此优秀仇人孕育出来的，他们给了我身体、灵魂和两个同样冰冷的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把自己丢失在井然有序的生活中，学着适应、接受、认可并不快乐的微笑，并不舒服的衣着，并不自然的优雅，并不想要得生活。

    喜欢阴天，不喜欢虚假的明媚。天上翻滚的云让我的心情也翻滚起来。我想，云层的上面应该是风和日丽的天堂。乌云只能暂时恐吓满地无知的行人，让他们行色匆匆。我真的试图忘记自己，甚至企图毁掉自己，在一片光明灿烂中让自己束缚的心，慢慢平静下来，慢慢安静下来，慢慢停止下来。

    雷声，就在我的头顶，不知自己哪来的悲伤，竟然无法控制的宣泄出来。在熙攘的人群中号啕大哭。不知多久以后，当我收拾了自己的眼泪，才意识到一个男孩僵硬的看着我，手里拿着我的钱包。我也愣在那里，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