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事似乎也可以用我和母亲过着幸福的生活来结束。即便我这样认为，可生活还是冷酷的按照它的标尺规矩着我的人生。

    母亲终于离婚了，带着我住在东郊的单身宿舍，在那个年代离婚事件非常耻辱的事情，人们相信只要你离婚就肯定有作风问题。所以我们家里，没有朋友。

    母亲每月工资三十多，十五块给外婆，贴补他们的生活。剩下的买了一月的饭票后就所剩无几了。我记得小的时候经常吃一种叫做“饼干粉”的东西，现在已经忘记是什么味道的了。当时我脑袋很大、身子干瘦，母亲说这是营养不良的结果。

    在我2岁的时候，父亲忽然来看我们，很快就走了。这是我唯一一次跟他见面，现在想来毫无印象。只模糊记得他告诉我，你应该姓王。

    前几天，有个陌生的女人来我们家说，父亲肝癌晚期，要哥去看看他。被我母亲拒绝。后来我瞒着母亲给哥说了，哥起初没有说话，好久以后，他说：

“去干吗？没必要吧。”

    在我不到三岁的时候，母亲伤到了脚。我只好自己去食堂打饭。我并没有打饭的窗口高，我想等着饥饿的叔叔阿姨们解决了自己的欲望之后，也许就轮到我了。等到食堂里几乎没什么人了，穿白色衣服的胖阿姨从窗口探出头来才忽然发现了我。我捧着装满菜汤的搪瓷缸子和泡在里面的两个馒头，回家。到门口的时候，自己很不争气的绊了一下，满脑子里都是搪瓷落地的刺耳声响。身上、脚边满是粮食的香味。后来的事情我不记得了。我当时的年纪也是母亲后来说的。

    母亲又结婚了。嫁给了一个炼铁的。他有一双儿女，男孩在准备高考，女孩在外打工，偶尔回家。

    有一天，母亲给我说咱们要搬家了。就这样，我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当时我刚刚一年级。母亲似乎很高兴，买了很多东西，家里亮亮堂堂的。我的童年里也充满了阳光。

    直到有一天，母亲上夜班去了。电视机早就没了图像，我趴在床上睡不着。外面屋子里，一阵大响动，然后姐姐哭嚎着飞跑出去，空气里回荡着重重的一声门响。我很怕，来到外面，只看到继父红肿的脸。

    我跑了五公里找母亲，一路上黑漆漆的，似乎有无数鬼怪张牙舞爪的跟着我。虽然磕破了膝盖，我回想着老山前线的英雄，好像变得很坚强了。等到看见灯火通明的车间里母亲忙碌的身影的时候，我在门口放声大哭。

    我当时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认为是继父跟姐姐吵架。时过境迁以后，我明白这叫伦常败坏。

    母亲和我又搬回到我们的单身宿舍。母亲为了这桩婚事已经身无分文了。

    成长，就是这样。

    你经历的越多，生命就越发沉重。

    生活，就是这样。

    你向它乞求越多，它就越会吝惜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