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说文写字（大嫂）
(2017-02-27 15:54:07) | 分类： 短篇小说 |
她的院子总是清凉。但我要去看她的话，先得经过一处四合院。她住在东厢。因为她是长房。西厢里住着的是二嫂。二嫂是个有点心狭的女人，总爱讲些伤人的话，所以我不爱去她去。倒是这大嫂，为人宽厚，品性沉静。我总爱去她那叽叽喳喳。她也乐于在忙碌的时候，有我在那说话。这是我的感觉。
大哥逝去的早。也没给她留下什么遗腹子。她在我家已住了十二个年头。记得当年她来时，我才六岁。如今，我都出花园三年了，阿爹阿娘在给我找良人，二嫂就老是拿这事来羞我，开始我还会害羞，给她羞了几次，也就没感觉了。只管避开她。
大嫂不象别的人家的寡媳一样，因为守寡，便什么行头都不敢穿。大嫂在她娘家的时候，是个有主见的。到了我们家，也是个有主见的。而且她不在乎别人的冷嘲热讽。二嫂开始总在她面前秀恩爱，秀幸福，说些刺她的话，后来见她没感觉，也就无趣了，倒是有几回被她轻描淡写的掐了几回痛处，便反怕了她。我因此十分崇拜大嫂。就是那不再害羞了，也是跟大嫂学的。
大嫂照常把自己拾掇得好漂亮。阿娘也曾说过她。她回了一句：你要我在这里安生，就让我做我想做的。我总不会给你老霍家丢脸就是。
家由大嫂操持着。因为她操持得井井有条。大小都服，所以阿娘也就无话说，乐得安闲享些儿孙福。就是成天老盯着我，我有时真希望大嫂也象治治二嫂一样治治我的阿娘，她把我管得太死了，我想出趟院子都不行。还好有大嫂的这个有蕉荫的东厢。我时常地来找她，看她处理事，学她一点大度。当然，她也教我读书。
忘了告诉大家了，我家大嫂在娘家可是有名的才女，写得一手白文小说。据说她未出阁时，家里人常顶着星光听她讲故事打发时间。有她在，不怕长夜寂寞。
她初来我家时，倒也常讲些自己编的故事。大哥去世后，她要撑这个家。就没时间了。所以乐得看我来她这给她朗诵点诗词歌赋什么的。我开始还很得意，可以为她郎读！我总是读得摇头晃脑的，惹得阿娘来笑我。但当我长大了些了，读进多点书了，我就知道害羞了，学着大嫂的沉静，就是朗读起来，也力求自然流露。
我知道大嫂挺累的。只有耳朵间歇时听到我给她朗读的故事，她才有些悠然。我喜欢她忙着忙着停下来听一下我的朗读的样子，隽雅有味极了。其实与其说是我在为大嫂朗读，不如说，我在借机模仿大嫂。我总是在夜里独自在自己的闺房，模仿她白天号令指挥和说话的样子，甚至她沉静时的样子也要模仿上一遍，大凡是我觉得这样子特好看的！
阿娘有一回来看我，正撞着我在模仿大嫂。我当时不知呢，忽然回头看到阿娘静静地站在屏风边看我，我羞得想钻到地缝里去。阿娘却幽幽地看着我说：“你要能学会你大嫂一半的才情与理家能力，我才放心把你嫁出去呢！”她说时疼怜地抚我的头发：“女儿家嫁到别人家里，总不如在娘家。就是你大嫂，我也觉得亏欠她。要不是你大哥体弱……”
其实大哥也是才子，要不然不会娶得到有主见的大嫂，就是大哥身为长子，又自小体弱，竟然给一场急病生生夺了性命。那还是在大嫂嫁过来半年后的事。有人说是大嫂命硬，克了自己的夫。但鬼才信呢。我每回听到人家这样说我大嫂，都会马上把她当成讨厌鬼，从此见到冷面相对。我阿娘开始也是这般想的，没少责大嫂，后悔为大哥娶了大嫂，后来，还是阿爹非要大嫂持家，又见她持家有道，妯娌间没有不服的，便也少了话。想不到那夜，她竟然这样跟我说话。我诧异极了。很想马上去告诉大嫂。到底还是忍住了。
我很高兴阿娘还是暗地里这样欣赏大嫂的。
二嫂来自小家，长得模样不错。二哥说喜欢她因为她有一股山野野性。就是此太毒了些。但到底也还算是个好人家的女子。她为我二哥添了一双龙凤胎。大嫂没子肆，十分喜欢他们。或者因为知道大嫂真心喜欢这两孩子，二嫂也因此收了自己的心狭善妒。本来她以为大嫂守寡了，这家应该是她来操持。
二哥后来跟着阿爹出去做生意。算是代替了大哥的角色。只是大哥还学文。二哥则从来都学不下文，拳脚功夫倒还行。
阿爹阿娘为我敲定的婆家是邻镇的张家。那家公子据说能文能武，媒姨把他的才华吹上了天。我心里是不信的。但还是期望是真的。
婚事谈定前，他有来过我们家。说是来看我的。偏巧我那天跟大嫂突然来了雅兴，去了道观踏春。他事先没说要来拜见，是自个来的。也没跟他父母说。因着这一举动，我倒对他刮目相看。我喜欢有主见不听人乱使的。
我记得回来时在门口隔着轿帘看到一白衣少年骑马过去。后来家人告诉我，他就是我的未婚夫。我偏只看到一闪而过的大马和马上一个白影。气死我了。
我后来便忽发奇想，他都可以来看我，我为何不可以也去看他。我就大摇大摆地让我家四个仆人抬着我去了他家。结果阿娘后来气得一个劲说我轻浮。
我同样没有看到他，他去了学友处吟诗作画去了。我居然打听得后又往那跑。还是没见着他，倒是在湖面上撑船时因太用心于看对岸花影间那帮仕子，不小心与别人的船碰上，卟通落了水－－娘呀，还好我懂水性，要不就完蛋了。
我爬上岸时，发现还有另一个人跟我一起爬上岸。长得那个眉清目秀，让我看得有点呆。我心想，要是这少年是我的那个未婚夫就好了。但是他看到我花痴一样看他，却好象他很帅一样的白了我一眼。我就对他没好感了。回家忍不住跟大嫂大发牢骚，说：“这世上就有一些人真自恋，好象他很好看似的，让人看一眼都好象会丢了他一斤肉！我真恨我的眼睛看到这样的人！”
但是令人发昏的是，当那一天我被娘死哄慢哄地哄上了花轿，进了那个洞房，听到一群人死哄慢哄地哄着那个跟我拜堂的人来给我挑红巾的时候，我却发现，爷爷呀，这个人原来是那个被我看一眼仿佛被我吃了一斤肉的人！
这就是缘份。是你的总会跟你碰见。你不想见都不行。
可以想象，接下来我怎么发挥我从大嫂处学来的智慧，牢牢把定这个自以为是的又很有主见的眉清目秀的少年。那叫一个精彩。
好，今天就聊到这。本姑娘的幸福生活才刚刚开始，不急着讲完。先去大嫂那看看。
我实在喜欢大嫂这里的蕉荫如水，夏天时十分适合乘凉。我想着我得继续跟大嫂学招，好继续跟我家那个官人斗。这可是闺房中的趣味呀。料想他也必十分喜欢。
小妮子，你可别跟你大嫂学坏！却听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这般说。我回头，二嫂一身粉红，正站在那柳叶底下，有点刁难我的模样，眼里却分明有几分妩媚的春光。
哈哈，她就老喜欢说大嫂坏话。可是你看，大嫂吚呀一声打开门，手把团扇，抚了抚她那梳得极美的云鬓，淡淡地看了我俩一眼，又开始了她一天的劳作。
我爱大嫂！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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