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在檐下栖息，它看到主人家荞姑娘白衣蓝裙荷着暮色回来了，忍不住叫两声，算是和她打招呼。
　　荞姑娘尽管有点疲惫，还是走过来，含笑看着它。这竹斋冷清，因为有燕子的存在，才觉得温暖。
　　荞姑娘逗了它一会，突地一问：燕子，你从哪来？你可会忘本？
　　燕子偏着头看她，仿佛听不懂。
　　荞姑娘叹了口气：这世上有的人，原是从苦乡村来，一进了城镇，就暴发户般地忘了本，非但不为自己曾经的阶层着想，反倒帮着压榨他们。如是，你也会吗？
　　燕子说：你说的是中山狼吧！燕子恋旧家，不忘本。燕子要不能给本好处，只是因为燕子力量单薄，千里迁徙，就为寻得暖依。两地飞来飞去，都是燕子之不忘！
　　荞姑娘便点头：是啊，中山狼就不一样，它是得志便猖狂，便容不了人，便忘了自己也从穷山恶水来。可人们还是护着他，为什么呢？
　　燕子想了想：大约他会帮护他的人咬人，有很多人，就爱用这样的人，所以他们才得志便猖狂！
　　荞姑娘笑了：是啊！彖养的狼犬，不伤人也怪。只是彖养他们的，失志时最会向他们落井下石的，大约也是这些中山狼吧！
　　燕子叹道：原谅它们吧！不原谅又有什么好处。或者还可想想，咱慈悲，人家就变善！
　　屋顶上的麻雀偏说：我保准你今天原谅它，明天它马上过河拆桥，给你小鞋穿！
　　燕子惊道：雀姑姑也太悲观了，人说立地会成佛，你也太不会信人了！
　　麻雀怒道：信个屁，我这是给穿了多少小鞋拆了多少桥得出来的看人真理，曾国藩的冰鉴都没我看得准！
　　燕子努力慈悲：我还是乐观的！
　　麻雀激动地使劲扇翅膀说：屁！屁！屁！
　　荞姑娘只好叫它们打住，说：我相信这回脱胎换骨了，他会记得他从穷处来，也会努力完善自己！
　　麻雀还是狠狠地“屁”了一声，就飞走了。它不看好这个事，它临飞时还狠狠说：你们两傻瓜，肯定会给榨成渣！
　　它飞远了，暮色降临了，星子逐渐缀满长空。此夜荞姑娘坐在厅堂前观星河，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是慈悲着，却又想信不敢信，被辜负太多回了！也只得一叹！看燕窝中早已熟睡的燕子：动物的好处是不多思，自然随适地活着，且向伊学习，万事发付自然去，多思也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