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盗墓者把她从坟墓里挖出来，结果她是残废的，她的双腿萎缩，无力，走起来摇摇晃晃的。

　　从前，逢着一伙强盗，她被装进了箱子，母亲眼睁睁地看着那伙灰色的人，在一个灰色的早晨，把她抬上了船。母亲只希望，她还能活着。

　　现下，她倒是活了。苟延残喘在墓里，象是假死，又象是真死。直到，这些人挖开了坟墓。

　　多少年了？她不记得了。她花了好长时间，才让自己有点人样。削尖的下巴，原来的鹅蛋脸现在成了瓜子脸。瘦弱的身子，残疾的脚！还能走，就是象弱柳，摇摇晃晃！

　　人们开始看过她的手，指甲那么长，五指那么瘦，可以想想，未入坟墓时那双手一定好看。出墓后，鬼爪似的。

　　后来才知道，这鬼爪也曾经写过字，画过画。

　　挖她出来的人，不晓得为什么，把她丢给了附近的寺院，寺院的住持把她安排在后山一处偏僻，每日里让她抄经，说是要去她鬼气。

　　谁也不明白，古墓里挖出的尸，怎么还能吐出一口气，幽幽地活了，将她的鬼爪抓住棺板，爬出来，那样螳螂似的奇形怪状地走了几步，而后跌卧在地上，伸出一只鬼爪，用哀求惊惧的眼光看人！

　　或者也因此，才把她丢了寺院吧！

　　她为寺院抄了九九八十一部经后，主持看她渐恢复了人样，就打发她离开。她无处可去，只记得从前自己是一个叫乌义的地方的人。主持就说，那就回那去吧！去寻你的根源。

　　她接过主持递过来的包裏，就走了。

　　其实根不根的，她也没想，她只是随意地走着，避开市镇，专走山路，逢寺庙则进，象个苦行的带发比丘。

她的脚还没全好，走路还是弱柳似的。也不晓得怎么就借着这脚，走过了许多美景。饿了吃山泉山果，也有逢着人时，向人化了点斋。直到，遇上那人！

　　他逢着她时，她正饥寒交迫。她在风雪中，敲开了他的门。她冷得晕过去了，他拿了被子把她暖活了！

　　她从此象赶不去的动物似的，死心塌地的不走。

　　她也真走不动了。他收留了她。多年后，他满鬓霜花，她还是当年他遇着的模样，他便问:你是神仙吗？

　　她只是微笑。

　　他在她怀里睡着了。她就一直抱着他，不愿放手。

　　她也睡着了。这会，就是人们再把她挖出来，她也不愿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