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没事把周围弄那么干净干嘛，搞得我都觉得周身不自在！”李老栓横着一杆水烟，坐在村口的大树下，一边吐着烟云，一边跟许大爷说着。许大爷也卷着烟草，若有所思地说：“是啊，太干净也不知是不是好。可是那裴小乙与裴大娘倒象很享受。照说这裴大娘平素是很计较的人，门前的垃圾从不扫一下，家里面也时常是灰溜溜的，跟咱们差不多一年都不打扫一次的，怎么这回这小娘子来了，她好象也变了个人似的。”

　　李老栓说：“是啊，就连平常穿衣不怎么注意的裴小乙，如今也恨不得天天光鲜似的！你还别说，这小子近来是越看越顺眼，不象从前那么吊儿朗当了。”

　　许大爷点了点头：“倒象是娶到了一门子好媳妇，也不知他哪修的这福。”

　　他们说这些的时候，那爱包打听的沈大娘就说：“我也纳闷着，正好今儿个我也没什么事，我到裴大娘家打听打听去。”

　　许大爷和李老栓赶忙说：“这事成，你快去，回来也给我们搬弄搬弄。”

　　于是，沈大娘就出现在了裴家的门前。

　　那时候，裴小娘子正在庭院中绣花，听到叩门声，连忙收拾了出来，原道是小乙回来了，却原来是一位长得四大五粗的大娘，这大娘身上的衣裳跟村子里的大娘们差不多，也都是将就着不大讲究的，还有一股子味。正是裴小娘子乍来这村子里从婆母身上闻到的。因为知道这里的人的习惯了，她也不露声色，只微微一笑，问道：“您找谁？”

　　沈大娘这才是第二次真真切切站在小娘子面前，第一次是小娘子嫁过来那天，看过小乙揭开红巾时她那些芙蓉花般的秀脸，只是当时人多，晃得很，没仔细真切看过，这回面对面，越觉得这小娘子举止跟人不一样，那笑容，春风一般的，那脸，洗的干干净净的，那头发，梳得齐齐整整纹丝不乱的，还跟别的小娘子不一样地在耳朵上挂着耳坠，不是那种穿耳的金环，却是摇摇曳曳的玉坠子，就这点跟别人就不一样了，而且那小嘴儿，应该也抹了胭脂什么的，其他的娘子画眉描眼的，这小娘子倒是清素的一张脸，却分外显得迷人。小狐狸精一个！沈大娘的脑海里蓦地出现这一句，自己倒是有点不好意思，因的小娘子这样温柔的一个笑，她赶忙说：“小娘子，你娘在不，我是沈大娘。就住在前面拐弯处。”一边说，一边已经走进来。见小庭院打理得特干净，还摆上了好几盆绿色的盆载，这裴家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其实刚刚走到裴家门口就觉不一样了，因为门前也给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什么纸屑碎屑的。

　　小娘子这边把门重新关上，一边叫着：“娘，沈大娘来找。”话音才落，就见那裴大娘一身干净地从屋里走了出来，沈大娘看着她全身上下，“哟”的一声，“真真了不得了，才几天不见呀，你这衣裳，可是媳妇给做的？”裴大娘有点老不好意思地眉开眼笑着，一边让她在庭院的桌子边坐下来，一边道：“可不是吗？小婉来了后，非给我做新衣裳，我开始时真是不习惯，可听了她一番道理，也觉得对，就换了。这头发也是小婉帮我梳的，从前真是懒得怎么打理。怎么样，是不是精神些了？”

　　沈大娘夸张地道：“我看你是年轻了十岁有余了，天哪，梳得真好，还给你别了花钿了你看！”沈大娘表现得特羡慕，而后又好奇地问：“小娘子给你讲了什么大道理？”

　　正好小娘子端了茶过来，裴大娘就让小娘子也在一边坐着，一边笑道：“婉儿，我也没你口舌伶俐会说服人，今儿个既然沈大姐来了，你就给她也说一说。”小娘子于是尊命，便道：“也没什么，你说这人哪，原都是有福气的人，这村子的人听说也是十分信佛的，几乎家家户户每天都礼佛，可有一点就奇怪了，都说佛爱清净，就不晓得这里的人怎么却不是很讲究清净，我上回看我婆母的衣裳，就觉得穿这样的衣裳礼佛有点对佛祖不敬，又听婆母和小乙闲时老说，这么辛苦劳作，这么虔诚礼佛，怎么就老是生活得又是辛苦又是麻烦事多，就想着是不是因的这人与环境太不讲究干净清洁了，虽有礼佛，佛祖不来，也就听不到，福自然也赐不到，也是婆母有佛性的人，第二天就让我给她梳头，沐浴，换衣裳，也同意我去扫门外的飞尘与垃圾了，不再讲较说人家都不扫，你扫不是很傻吗的话了。你说原来我来这里还真有些不习惯，婆母还生气我把家弄太干净，说是把财都给扫光了。可是，自打我把家里弄干净后，小乙这些时，倒真的收入多了些了，回家时心情也特好……”她说这话时，裴大娘直点头，“也是奇怪了，我家小乙天天出去卖菜卖水果，自从听了婉儿的话，卖菜卖水果时自备垃圾袋，把那些卖菜时摘下来的烂菜烂叶装了垃圾袋，周围干净了，人家来跟他买菜买水果也多了，这些时，真是天天都赚得我心里踏实。我家媳妇干净得可真是有道理。”

　　沈大娘便又问小娘子，“小娘子，你怎么会提议小乙自带垃圾袋去的？咱们这的买卖人家，还真是习惯把垃圾随地丢的，所以市场上尤其脏乱差！”

　　小娘子道：“我这也是从传统上想出来的，人家都说垃圾是财嘛，你说垃圾既是财，你却把它满地丢，岂不是糟蹋，不如收在袋子里，就象那财被你所珍爱，给你收入锦囊中一般，到得菜卖完了，你再把垃圾放到要求集体放置的垃圾处理处去，就好象一个人把财收入锦囊中后，你想怎么花都行一样，花得坦坦荡荡的，又不怕人家说你乱丢垃圾，不讲卫生，又觉得财入我囊中，我可以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一样，这岂不是更是一处好意头。所以我打扫门前的垃圾的时候，也是用垃圾袋装了放回庭院里放置垃圾的筐里，等到日暮时再拿出来给收垃圾的收走，也是这个意思，钱财不外流，要流也流我家，再由我自由送出，自古以来，都是讲究垃圾要往里收的，不是吗？”小娘子说着俏皮一笑，就此打住，又去为沈大娘添茶。沈大娘却听得乍舌，一再道“你这媳妇真不得了，高见，我闻所未闻。”

　　小乙这时挑着空蓝子进来了。沈大娘惊道：“小乙，你怎这早回来了。”

　　小乙看到她时早已大声地叫了她一声，见她问询，就喜滋滋地道：“我出了门还没到市场就遇上做娘桌的霍度大爷家的管家，说我的菜与水果干净，一下子跟我要两担，我这不回来再挑些去。挑完了我还准备还去市场上再卖一担！”说时小乙就与小娘子到屋后田陇上割菜收瓜果。沈大娘面对此情景有些坐不住了，她想：“小娘子的佛爱清净的道理倒是十分有意思，我还是不要在这浪费时间，也赶快回家清扫纳福吧！”她匆匆就告辞着去了。于是李老栓和许大爷莫明其妙地看到她急忙忙地拿着扫帚出来扫门前的脏乱差，还十分好心地把他们面前的烟灰也一并扫了！

　　“哎，我说，沈大娘，你这是着魔了，去了趟裴家，就变成这模样！”沈大娘于是三言两语把小娘子的大道理说了一遍，就赶着家里人去沐浴更衣去了。

　　“喂，你信吗？”李老栓拧着眉头问许大爷。

　　许大爷想了想说：“如果扫一扫就能来财气，为何不信！”于是只见夕阳下的两人飞般向自家跑去，不久后，全村都在打扫卫生了！

　　月亮从山那头升起来。弯弯的弧形仿佛天空的一个微笑！裴小娘子收拾齐整家居后，又坐在窗下，对着月亮绣起了她的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