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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2013-01-27 16:55:39)
标签:

杂谈

分类: 散文随笔

  他的家是小商家庭,据说家族从前掌管有十三条帆船,还有一条街的店铺。在那个特殊的年月里,自然都被收徼了,他的父亲也因此受到过批斗,他更因此被人欺负过。但他是个挺有骨气和桀骜的年青人,不服被批,曾经勇敢地写过大字报,批驳不公。

  在他的学生时代,他象所有的学子一样,徒步走很远的路去潮阳读书,天资不错,师长颇称许。

  二十五岁那年,他娶了谢氏女。很简陋的小小房间里,夫妻俩生了四个女儿。为什么会养下这么多女儿,照中国人的习惯,不生出个儿子终归遗憾,故而在大女儿降生后,陆续又有了老二,老三,老四。老四是在国策下保胎保下来的,他因此也受到了被服装厂开除的处分。

  想想年轻的时候,他也象所有的男子一样,努力奋斗,想要成功,想要为自己的妻儿开辟一片广阔的天空,想光宗耀祖,所以他尝试跟人合作,第一次风光的尝试是造酒,当然失败了。而后又因为要生个儿子,带着妻子跑外地到工地打工。四女儿保胎结束后,为养活妻儿,他干了挺长一段时间的沿街卖豆浆。哪里有庙会就往哪里去,一对铁桶好歹撑起一个家。

  幸而命运有转折点,后遇贵人指点,得已从最基层做起,开始在乡下学习当资料员。而后便是凭借自身的笔杆子能力,慢慢地往上升。

  终于苦尽甘来了,家里也有了一台二手的黑白电视。那时候,这台电视机还是周围出现的第一台电视机,五邻四舍一到晚上就聚到他们的院子里来,那感觉象放电影似的,他的父母妻儿为此脸上光荣了好一阵子,可以看到他的父亲一边卷着烟,一边严肃的脸上有些欣慰的欢喜。那是一位沉默寡言的老人,经过风光岁月,在特殊年代里,学会着隐忍,贵气却还残留在身上,只留下严肃的表情在他的子孙记忆里。难得的是那点欣慰,卷着烟,在热闹的邻居面前欣慰地走过,然后陪大家一起看。这一幕一直留在他引以为傲的儿子的大女儿的脑海中。

  终于分配了房子了,举家离开那憋闷的几平方的小屋,到了一房一厅的大屋里。那时候的房子格局都是一房一,但很宽敞。他把它分成了二房一厅,一家六口从此在这里幸福地住了近十年。这十年里,他的仕途也顺利上升。如果不是那一次小地震检验了地基,楼房歪斜了,他们应该还在那一房一厅的楼房里继续幸福地住着。那里有太多美好的记忆,所有的幸福都显得那样真实。

  楼房要改建了,幸喜他被调街道后又分配了另一套房,他用那套房跟别人换了一套与原来的地方邻近的房子,举家在一个黎明时分,按照家乡风俗,即快乐又低调地又搬迁了。他的大女儿还记得那一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父亲就提着灯,四姐妹按照长幼跟在父亲后面,母亲押后,排成一排,就这样充满对未来新的幸福期待地搬到了那个家,这回搬的家比原来的大一点,三房一厅。

  在这房子里,他先后把三个女儿嫁出去了,后来,大女儿又回来了。也在这房子里,他走到了人生最风光后的盛极而衰,陆续经受被调到问题比较大的地方或者比较贫穷不起眼的地方去的繁琐与失意,直到五十七岁因公粹然病逝。

  细算他这一生,吃苦的时候很多,风光的时候又象镜花水月似的,虽然象在荣升,事实上都是空壳的好看!原打算退休后跟着老伴去享享清福,旅旅游的,都因为最后仕途的不如意,以及粹然病逝而化为虚无。

  他一生对自己很是节俭,几乎没穿过什么名牌,几件衣服反反复复地穿。生命也太短暂了,孩子们还没真正懂事,他便突然撒手去了,连想报亲恩都不可能。

  不是很爱这个官场,荣也是它,枯也是它。几曾真实过,倒是这官场教会了他的孩子许许多多人世间的炎凉。所以,有荣不必喜,有枯不必悲。更无须争名求利,虚名最是伤人,爱面子更是伤人,不必求光宗耀祖,为亲人,好好活着就是。

  真想对他说:好好活着!不要为面子活!

  但流光回不去。谁也没办法重新改过历史。

  只记得他高大,爽朗,很有口才,笑起来象个孩子。也记得他是一位慈父,一位负责任的好丈夫,还是他父母亲眼里让他们挺有光彩的好孩子。更记得2008年北京申奥运成功时,四姐妹抱着她跟着全国人欢呼的快乐。那是最最幸福的时节了,他的大女儿还记得她快乐地跳上爸爸的背,她的爸爸幸福地笑着背着她。她也记得那一年去凤岗拜珍珠娘娘的时候,父亲牵着她的手,回来后二妹妹嫉妒得不得了。这成为她永远的回忆!

  可以被父亲牵着手,真好! 

  都过去了。不灭的是记忆!是那些美好的温馨。还有他高大而慈和的形象。如今,家里的五个女人把他的形象固定在他四十五岁时最盛年的时候,是那样英俊,那样亲切,日日以这样的形象悬挂在家里的墙壁上与她们相对。

  仿佛他还一直陪在这里。永远将她们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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