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扇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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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短篇小说 |
那天,她来到我的园子的时候,顺手把一把多余的扇子丢给了我。她说:“给你,我看这扇子花色不错,就多买了一把,你不要白不要!”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我愣愣地执着那把扇,在那里痴痴地看她的背影。
等她走不见了,我才打开了扇子来看,也不知这扇上画的是什么花,不会是木芙蓉之类的吧,想想自己真是孤陋寡闻,那画上的蜻蜓倒真是别致。这花也画得十分美好,我不由自主就爱上了这把扇子。想到她难得给我一份礼物,就把它宝之重之起来了,平素也舍不得打开它来扇风,只当了件藏珍,束之于高阁,偶尔无聊,才取下来看看。
谁想家里有了这把扇子后,夜里便总是做着奇怪的梦,总是梦到一片水渠,渠上结满香草,草上有花,朵朵都似扇上花,水渠的波光映着明月光照在墙壁上,一漾一漾的,十分好看,给梦境加了几分清幽。
我总是在梦里很好奇地到处逡巡着,仿佛在寻找什么。这样过了两三晚,总是同一样的梦。到了第四晚这一天,却是奇怪了,正当我在水渠边赏花而依然有些迷茫时,突然便看到那墙壁上洞开了一扇门,而后有穿紫衣的秀女走了出来,对我敛衽一拜后就说:“我家主人感姑姑一片热爱之情,请姑姑入府一聚。”我却是不明她在说什么的,恍惚间便随了她进去。过了那扇门,便是卵石铺就的小径,小径两边有芭蕉树。看到他们我却莫明想到雨夜芭蕉的蓬头垢面。然而眼前的却碧绿呈幽姿。小径的那头横一条小溪,上连着一道危桥。我与那紫衣女顺利通过了,便见夹道又是一排不知名的花,看着很眼熟,半晌才想起那扇上的花色来,原来就是那花儿。我想问紫衣女这叫什么花时,眼前却突现一轩敞,好象突然被谁端到我面前似的,那轩敞前也排场,站了左右八位粉红宫衣的女子,侍婢似的,一见紫衣女来便低头倾身行礼。我从他们中间随了紫衣女步入轩敞,眼前却觉一晃,也是作怪,这门前之隔断居然是一巨大的铜镜,向日葵状的,映得我一恍眼,有些许地炫晕起来。那紫衣女却似知道我的不适似的,伸手扶住了我,我恍惚地便被她扶了进去,她扶我在一张榻上倚倒下来,便拉下了帘幕,我便在那帘幕间依约似乎睡去。待得醒过来时,眼前却有了一位梳蝉鬓,压宝钗的美丽女子,她扑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饶有兴致地在榻前观看着我,把我吓了一跳,我一咕噜地就坐了起来,才发觉自己模样儿变了,也不再似三十年华的姑子模样,倒成了一位儒衣文巾的秀士了,腰间还配了一方玲珑碧玉,仿佛却是那把扇子的扇坠。
“这,这,这,”我不由结巴起来,“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却听一声轻笑,却是紫衣女站在旁边笑我,“什么变成这样呢,原就是这样的!”她一说我就仿佛忘了我本是一位姑子,实实在在是一位文生。这时候那女子伸手牵起了我,我便与她一起站在了那向日葵宝镜前,我只见那宝镜中一男一女,好生俊俏,仿佛天生一对似的模样。我目瞪口呆起来。
她却扶着我说:“好郎君,我可等好你这些时了,你好歹回来了。记得当年檀香扇,玉骨流碧沁柔丹。一世情缘消磨尽,只有葵花仍向阳。”她念着这首诗的时候,我便仿佛看到葵花地里缓缓走来一对男女,玄衣如仙袂,神采似姑射,又则是我与她的模样,只不过她的发型却又不同,戴一顶流翠耀眼的宝冠,仿佛不是凡家女,而我在跟她说:“香扇公主,就送到这吧!此一番去,定不相负,须等我回来……”我则是宝剑弹铗的侠士模样,说完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去了。留香扇公主在一边眼泪汪汪地泣别模样。
“谁知郎君这一去,竟然再不归来,我后悒郁成病,幸得遇方士助我藏魂于扇,依然等候郎君。日前得宝华仙子于翠屏山拾得香扇,竟因缘凑合,又到了你的手中。想不到一世轮回,你却成了一位姑子,依然地洁身自好,却忘了情事。我请紫檀去请你来,就为的唤醒你的记忆,续我们的鸳梦,你可还记得我么?”
却怎么能忘呢?我还真是把什么都想起来了,只是可恨的是,她是扇里魂,我是人间一姑子,难道还要在这葵镜前把梦一直做下去?
我想着这些的时候,她却是抿嘴一笑,“只要能与你在一起,管你是姑子还是秀士,何况我如今就一香扇,你只消时刻把我佩于身边,我就知足了。”
她说完这句话,我就在我的园子里醒了,只见满天月华映着厢房外的芭蕉树,说不尽的清幽姿态。那把扇子却在我的怀里着实地藏着,月色里,泛着些幽幽的清芒,还有些清清的檀香,那枚扇坠则温润着,仿佛正与我诉说幽肠。
“那么,今天是我们的好日子,是你我情缘的重生日吗?”我感慨一番。便在那月下弹起了琴筝。却觉得衷心里有话汩汩,欲说还休,只剩了一份缠绵,愉悦着我心有所依的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