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霏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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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散文随笔 |
冬天的雨霏霏而寒冷。她撑着伞儿过了那座桥的时候,正看到那位老婆婆撑一支破伞,蹒跚着迎面走来。瞧她花白头发梳得有些凌乱,发下一张灰褐色的脸皱纹深刻,眉眼间显着愁苦。她不觉间多看了她几眼。
擦肩之时,这老人家那蹒跚无力的步态就叫她颇为担心,果然,老人家在桥头上摔倒了。听到那一声“卟”,她本能地向她奔去,扶起了她:“老婆婆,你这是要去哪呀?”打量着老人家倒象没跌伤哪里,她方许放心,开言问她。
“要给三个孩子送食去。”老人家说。她这才注意到她手中挎的破篮子里放着可怜的几个馍镆。冬日里显得硬梆梆的,瞧那颜色,也不是好面揉的。
“在哪呢?要不我送你去吧?”瞧老人家扶着桥沿走的样子,她不免担心。
“不,不打扰姑娘了。”老人家说着继续挪着她那无力的步伐。颤巍巍的,叫人怎放心。她到底跟了下去,扶着她走。老人家叹了口气,也不再拒绝。只说了声:“那就有劳了。”
她们过了桥,又往左边小道上走了好一会,却是向幽僻处的。她有些奇怪。路上便问:“老人家,您的儿子们是做什么的?瞧您的岁数,他们应也不小了吧?”
“哎,最大的四十多了,最小的也有三十三岁了!”
“哦,那他们是做什么的?”
“哎,老身命苦,三个孩子都不成器,如今也都病着,就我在照顾着!”
“不知是什么病?”
“穷人家偏生了雪上加霜的病,想不开,中了邪,成天胡思乱想,要不就发脾气,老身也真不想再向谁诉苦了,说不动了,真累了,真累了啊,做人可真难啊。有时真望这三家伙早点走,可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还是得养着!”老人这话让她的心咯噔地一声响,她想起了曾经看到的全身脏兮兮精神错乱的人。怪不得向此幽僻处走,闹市里这样的人家总是扰人。
老人似乎感觉出她有些恐惧,便道:“姑娘,你也别跟着我,我懂,就是我有时也怕着呢!可没办法,三个都是我的儿,我非去照顾他们不可。你回去吧,我也快到了。”
她这样说,她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我还是送你去吧,我送到你家屋外就是。”老人又是一叹,也无力再说什么,只管由她扶着。她一路观察着老人家,只觉得这老人家是心疲惫过度了,才给肢体上造成了这样的负累,每走一步都有些气喘吁吁的样子。心里不由为她觉得辛酸。要是老人家走了,那三个人又怎么办呢?
想着时,忍不住问:“莫非是家族遗传有这病吗?”
“也不是,是穷闹的,从他爷到他爹再到他们,都穷了几辈子了,穷得在人前都抬不起头,三孩子又自尊心强,受不得辱,也怪我不会开解,结果,老大看见别人家的光彩,也想要,哪里就能想要就有的;老二谈了家人家,人家嫌穷,看不上,恋得变了痴狂,老三看到两大的都这样,在人前便更抬不起头,变得自卑内向起来,什么话都不跟人说,自己胡思乱想,也成了这样的痴迷,要说小时候,那可真是活泼可爱的。你说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今世成这样!”老人说时喉咙里发出几声干涸的响,象是想哭,却哭不出来了。
“本来我们一家也是住在村里的,但是这三孩子都成这样了,大家就都怕了,老是向村长要求把我们迁走。村长也就在这林子里随便搭了个茅屋给他们住。那屋子也不是很坚实,我可真有些担心,老大有狂躁病,如今锁在大石头上,哪天给撑出来,就不得了了,我几次去说,也有送去医过,出来后一断了药又复发,哎,这苦真是没完没了啊,哪天我真想放把火,大家一起死了倒干净些!”
这些话都叫人听得又是怜悯又是担心!她到底不知怎么安慰她,只好默默陪着。
不久便见林子里现出一茅屋来,草草搭就,果然有些简陋。她也不敢去看里面的人,只看着老人家颤巍巍走到窗口去,往里面递食物。又听得里面时不时发出野兽般的怒吼,还有人喃喃说话的声音。听着便已觉胆颤心惊。她本想唤婆婆一起走的,瞧她在屋外坐了下来,时不时跟里面的人机械地说着几句话,好象没有就要走的意思。她也就只好悄悄走开。
心里为这样的际遇觉得百般难过,这世上竟还有这样苦难的人家,穷就够苦的了,还要生生疯魔了三个人。何以这世道竟会产生出这样的人家来呢?一来是这三人心志太差,二来是否也因这世上势利攀比心太多?贫富悬殊产生了太多的压力?又或者,是这老人家因穷对他们三个缺失了教育的原因?还是这社会的人情太过冷漠,没有对他们及时的开解救助,杜绝他们成疯魔的机会?
可到底谁能说得清呢?雨还在霏霏地下着。心思却如雨千织万染的!她到底觉得这样的人家想助又没办法尽助的,除了给老人家一些钱财上的资助,还能有什么呢,那也不过杯水车薪,加上这样的医治是要终生加以护持的,而老人家一旦去世了,这三人又怎么办?
后来她又听得人家说起这样的事来,却原来这世上这样的家庭不在少数,越是穷苦的,越是雪上加霜的,还都不敢教人知道,世道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这样的人?
却又能怎么办呢?她也有些迷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