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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短篇小说 |
清晨,她静静地坐在那座简朴而精致的梳妆台前。梳妆台面向着窗子,光线从窗外透进来,把她对镜的影子拖在身后。那光线里,有尘如蝶,轻轻飞舞。
这是间竹楼,有两层高。依山傍水的。从楼台上望去,是那条蜿蜒的清江。在清晨的阳光下,有如一条银带。江边是古朴的老镇,老镇设计规划十分俨然有序,傍江,是那条有名的老街,此刻,行人渐渐熙攘起来。
她还是静静坐着,眼睛盯着窗外。阳光暖暖地照在她的身上,有一会,她闭起了眼睛,仿佛在聆听什么。
铜镜就在梳妆台上,梳妆盒已经被打开,一枝镶金梅花簪就放在台上。
楼外有脚步声。脚步声轻捷。门接着被打开,一个轻盈着粉蓝衣襟的丫头走了起来。丫头的手上捧一盆盥洗用的清水。她很快走向房子另一边的那座放洗脸盆的台架。把那盆清水放上去。然后就听她清声婉转地说:“小姐,你今儿个起得真早。”说时又走过来,准备给她梳妆,却见她一头秀发已自拢好,神情间不觉一愣。
眼光瞥处,又见那台上梅花簪。一丝不安在她的眉眼间展现。
“小姐……”她欲语又休。
她神色冰寒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依然静静坐着。
她只觉得她的眼光象一把刺,瞬间就刺入了心,不由激凌凌地一颤。屋子静下来了。只有阳光中的灰尘在轻舞。
许久,她才说:“把水移过来,我要盥洗。”
丫头赶忙回身把那盆水捧到她的身边。她不敢抬头看她。但感觉她的眼光如电,停在自己的脸上。她在审视她。
看到她的手微抖。她说:“把水放在地上。”
丫头如言把水搁于她身旁地上。她这才转了个身,探手进去,水还温热,有水烟蒸腾。洁白的洗脸巾柔软。
拧干了那些水,她将脸洗净。便闭上眼睛。
“上妆!”她说。
丫头赶忙移开那盆水,跪在她的身边,开始为她上妆。
在给她上妆的时候。她突然开口:“宁儿,你为何怕我?”
她正为她画眉的手又是一颤。“小姐是我的主子,敬畏您是应该的!”隔了一会,她才说。
她却闭着眼睛轻轻笑了,“假话!”
这样简捷的两个字叫她又是一颤。她为她化妆的手缓缓垂下,半晌不语。
她这才睁开眼睛。宁儿一双眼睛正看着她,那眼光清澈。丫头有一双很灵秀的眼睛。
“怎么?不解释?”她略略抬高她的下巴。她的神情总有些儿的高傲。
“要我怎么解释,我说什么,你现在也不会信!”宁儿说时眼光瞥了一下那把梅花簪。
她的眼光顺着她的望过去。嘴角掠过一丝轻笑。却如昙花一现,很快又被高傲的神情替代。
“为何不试着说说。说不定我就信了!”她说时伸手出去,把那根梅花簪拿在手里把玩。
宁儿的脸上掠过一丝苦笑。
“小姐,你明知故问!”
她却突然将手在梳妆台上一拍,高声道:“你还敢说!”
宁儿匍匐于地,额几触地。
她又笑了。笑容在阳光下十分妩媚,如一株绽开的牡丹。
“你什么时候去见她的?”她继续把玩那梅花簪,眼神专注,似要把那些镂刻全记在心里。
宁儿说:“前儿个,您陪夫人去法华寺上香的时候。”
她轻轻哼了一声:“死妮子倒很会钻时间!”
“在哪会的面!”
“桃花园。”
“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只托我把这把簪子给小姐您送来!”
“这把簪子可是她最心爱之物,为何托你拿来?你有问吗?”
“她说:‘儿提时,旦儿就很想要我这把梅花簪,然则此簪系我母亲传于我,意在祝我可得幸福家庭。故不愿轻传于别人。现如今我已为人母,与陆郎也已有幸福之家庭,故愿传与旦儿,遂她心愿,也愿可解心上隙痕,表我诚意。还愿她也有幸福的一天!”
宁儿说这几句的时候,偷偷抬眼看她脸上神色。却见她依然手抚梅花簪,并无异动。只最后轻轻一笑,“她倒好心肠!”
宁儿心中觉异,仔细审视她,又觉并无嘲讽之意。正看她时,她却对着铜镜,把那梅花簪缓缓簪于青丝之上。还自左顾右盼,自我审视着,脸上的表情始终有一抹轻笑,大大的眼睛却有几分跳脱灵动的,微撮起的双唇显示她此刻内心竟有着轻松愉快!
“不是吧,真的一支梅花簪就搞定她!”宁儿的内心暗暗惊异。
她这会却整了整衣襟,问她:“你说,我今儿个好看吗?”
阳光下,她锦衣绣服的,满头青丝如黛,油光可鉴,眉眼本就绝俗,这会因为神彩飞扬,更加明媚三分。
宁儿不得不在心里赞叹:“天生狐媚,不漂亮也难!”嘴上却说:“小姐真雍容大方!”
她听着就回头看她,微抿的嘴于灵动的眼显示她的内心在说:“就你丫头会说话!”她似恨她又似赞赏她。
“扶我起来,我想去桃花园逛逛。”她说时伸与她一只手。宁儿赶忙站起,扶起了她。
她却还未穿鞋子,宁儿便去与她取了一双红绣鞋,侍候着她穿上。她在阳光里轻轻地打了个转端详了下自己,才莞尔一笑,向楼台下走去。
2
一只鸽子向北飞。
一汪明湖,湖畔有红墙碧瓦的一座楼台。
一位紫衣少妇凭阑而立。
鸽子轻轻落于她伸出的手上。她从鸽子脚上取出一信,展信看着,脸上泛出一个微笑。
一条颀长的人影从竹帘后现出,他从她身手拥住了她:“漪儿,谁来的信?”
她笑出两个深深的酒涡,“你猜!”
他吻了吻她的颊,“我怎么猜!”说时把她手中信夺过来,眼光在那上面掠了掠,就还了她,“你不该去见她。”
“可我想见她!”她娇嗔地说。
他的脸上却现出了怒色,“你不该去见她!你见她做什么?”
“我还想跟她做姐妹,我不想因为你,姐妹反目!”她看着他的眼睛也显出了怒色,因了他的竟然如此介意。
“可你们已经反目了,你让她平静些行吗?”他有些愤怒地叫嚣着。楼下的仆人都为此止住了工作,抬头看着他们。她生气地叫着:“都工作去!”
回头,她看着他。“你还在乎她吗?”她突然问。
他止住了叫嚣。脸上神情却现出了疲惫。
“我累了,漪儿,不要再给我添乱了!”他说时掀帘走回屋里。
她跟了进去。脸上的神情却又变得冷静而温婉。她从后面抱住了他,“我知道,你这些日子很操心。我也想让你不操心,让你放心。所以,我才必须见她。”
“她没有来搅我们的生活,一直都没,不是吗?漪儿,你就不要反过来再去搅她了。”他回过身来,几乎是用求恳地语调在说。
“可她的存在及我们的过往于我就象一根刺,我不能不想着让这根刺出来!”她看着他,继续说:“要不然,我心里很痛苦。我想跟你过幸福安定的日子,我不要有任何的不安全感与愧疚感!”
“可我跟她根本就没什么了,我们从没再见面过,事情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的心中有气,他的声音又提高了。
“但是她在你的心里!”她一字一句地说。
他的脸上现出愕然。
“她也在我的心里!”她抚着胸口,又这样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着。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
突然,他甩开她的手,向楼下走去。
“不管怎样,我一定要见她!”她奔向阳台,对着楼下正爬上马背的他喊。他在马背上抬头看他,“随你的便!”说完这句话,他的马便如电飞出了这个京郊个的谷中明湖。
“我要见她!”她伏在栏杆边,一边还在喊,一边眼中却流下了眼泪。
3
漪儿和旦儿的父亲是同僚,两家自小儿便时有往来,因此,漪儿和旦儿就成了闺中密友。她们两个在一起是总亲蜜无间,相依相伴,比亲姐妹还要亲。这样,一直相伴到了漪儿十五岁那年的春天。
漪儿比旦儿大两岁,漪儿长到十五岁的时候,他的父亲正好官升户部侍郎,他便随父亲上京来,那年他十八岁。漪儿的父亲初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很喜欢这个才貌双全的年轻人,于是亲自提亲,为漪儿定下了婚盟。可他们没有想到,才定下婚盟的那天,他就在桃花园中遭遇了天真的旦儿。
毫无疑问,他不喜欢这样就定下婚盟。当父亲那样高兴地当面答应漪儿的父亲的提亲,并且交换了庚帖的时候,他一心是失落,却又无力回天。便告辞出来,说他要到城里转转,熟悉下环境。
他信马由缰地在路上走,不觉便到了西郊桃花园。这桃花园原就是旦儿的叔父的产业,旦儿的叔父跟旦儿的父亲不同,他是从事园林种植业的,有一手绝妙的园艺技术。京中好多景点的园艺都出自她叔父之手。旦儿天性也爱这些花花草草,便时常随叔父到处跑。
他无意中走入桃花园的时候,旦儿正在那里的帮叔父侍弄桃花。那时间她轻衣简服的,手里拿着一把种花的锄斧,发丝微乱,脸上因为劳动显出健康的微红,还沾了些泥草,样子俏皮可人,她种花的样子认真得忘乎所以。他无意中闯入她的地盘的时候,她看到他一只脚踩歪了她刚种下的一株小树苗,气得呱呱叫:“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这么鲁莽,走路不会看的么?”
说时就推开他,把那株歪了的小树苗重新扶正。
他的心里正不高兴呢,给她一嚷,更有些生气。可看她的小手那样勤快地种着花草,说了他之后仿佛也把他给忘了,继续在那挖坑种桃。“小妮子倒有几分可爱!”他心里想。就在一边看她种桃。
她好不容易种好了一切,抬头看他若有所思地在一边看她,就问:“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这样看着我干嘛?”她好象一点都不害羞,眼光直愣愣地看他。
他笑了,心里想,“怎么感觉这么亲切呢?”
她心里也奇怪,“这个人看起来不可怕!好象还有那么一点亲切!”她不由也开始审视他了。这个男人看起来很特别,可又说不出特别在哪,面对她,她好象觉得自己不用忌讳什么。何况他此刻嘴角有个淡淡的微笑,看她的眼光也仿似一位大哥哥,奇怪的亲切。
“喂,我在问你呢!你干嘛不说话?”
她又冲他叫。
“说什么呢?我看你种桃呢!”他说时看看周围,“这里的桃树都是你种的吗?”他问。
“也不,有些是我种的,有些是别人种的。”她说时脸上现出自豪。沾满泥灰的手不觉在脸上一抹,他忍俊不住地笑,因了她脸上又多了一道泥痕。
她却是一点都不觉,跑到他根前来看着他,“你是谁啊?怎么会来到我这?”说时还就在他身边坐下来了。他用奇怪地眼光看她。看她眼中晶莹透澈的,原是个心无城府的丫头!
他笑了。“天意吧,天意让我走到这来!”他说。
“天意?”她的脸上有着不解与迷惘。他看着就笑出一口好牙齿。“你笑得真好看。好象那阳光一样。”她忍不住说。
看来这是个藏不住话的姑娘。他的心不由因之生出几分柔软,满天不快也消失了。
“可不可以带我参观下你的这个桃园?”他说。
她看了看他,“瞧你的样子不象坏人!好吧!”她那一天就带着他走遍了桃园,并且给她讲着她叔叔的发达史。两个人一霎就象多时不见的老朋友了。她时而天真快乐地发出呼喊和爽郎的笑声,都叫他觉得这样亲切。
于是那一晚,他对着星星,失眠了。而一想到那一天定下的婚盟,他更觉得失落了。眼前总有个明眸善睐的少女,天真快乐地在他的身边蝶儿一样的打转!
4
旦儿一走进漪儿的家,就被漪儿快乐地搂在怀里。漪儿一边搂着她,一边快乐地叫着:“旦儿,我好幸福,老天对我真好!把什么好的都赐给我了!我不但有你这个好姐妹,还有了……我好开心啊!”
旦儿便也笑着,“什么事这么高兴啊?姐姐!看到你这样幸福,这样开心,我也好幸福,我也好开心的!”
漪儿拉着她在榻上坐下,“我今天看到他了,隔着帘子看到他了!”她说时脸上现出了娇羞。
旦儿笑了,“就是他们说的前天伯父为你定下的那位姐夫哥哥吗?我也好想见他啊!他帅吗?”
漪儿的脸上现出少女幸福的轻红,“嗯!”她含羞点头。
旦儿眼中现出调皮,“什么嗯啊?你跟我说说他呀!”
漪儿这才说,“他的样子可好看了……”两人就一边说一边吃吃笑着,小楼里霎时好象装满了春光,那样幸福中的温暖。
此时,有丫头进来,“小姐,姑爷来了,老爷请您出去见一见!”漪儿脸上的笑意凝住了,继而便是紧张,“旦儿,你快帮我看看,我的发丝乱了没有!”旦儿赶忙帮她弄着丝发。丫头们也手忙脚乱地为她换着漂亮的衣裳。旦儿在一边看着幸福的漪儿,有一会失神了……
5
坐在厅堂里,父亲和未来岳父的声音在响,他一句也没听进去。他的脑海始终在回想桃园中的片断。
“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我旦儿就好!”
“你又叫什么名字!”
“我叫昊。陆昊!”
陆昊啊陆昊,你却要娶一个叫蓝漪儿的姑娘了!
想着这些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看父亲。父亲在笑着,脸上是那样满足的样子。
“小姐到--!”
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他礼节上自然而然地站起,等着那位伊人的到来。心中却还是若有所失的。
廊外传来细碎脚步声,接着便见到一白一蓝两条人影手牵着手走进来,后面跟着粉红衣裳的丫头。丫头们一到门边就退去了。那一白一蓝两个人继续向前,走进了这个华堂。
他的心却如电击,眼光紧紧盯着那个穿白衣的女子。
那个女子此刻脸上正含着快乐的笑,她的眼睛也在搜寻。
他的心砰砰直跳,“莫非,她,她就是漪儿!”这想法令他霎那间如沐清风,脸上的神色一扫阴霾,如一道阳光钻出了云缝。
旦儿的眼光终于与他相对了。快乐的笑渐次凝住。然而,旦儿好似还没搞清什么,她还想笑。漪儿紧牵着她的手有些发冷,是紧张所致吧。两个人在堂上跪下,“漪儿见过父亲,见过陆大人!”“旦儿见过伯父,见过陆大人!”
不,不!他听到了什么?叫漪儿的不是她,是那蓝衣女。她是旦儿。他失笑,我怎么忘了,她叫旦儿,她不是叫漪儿!
眼光滑向蓝衣女。可为什么看不清她的模样?
只听父亲叫着:昊儿,快来见过你两位世妹!
她的父亲也在叫她:漪儿,见过你陆世兄!
两个人迈向彼此,互相一礼。
抬头,他看到她静静站在她的身后,眼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6
成礼那天,他在蓝府听到她叫她“姐夫!”
成礼那天,旦儿亲手帮漪儿把她母亲遗物梅花簪插入了她的新娘发髻。
成礼那天,漪儿笑对旦儿说:“旦儿,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旦儿送她入轿。然后就在她家门口,看着十里红妆,慢慢走向陆家门。
旦儿的心突然觉得好空,一滴眼泪从她眼中滑落。
一年后,漪儿做了母亲。
三年后,他也入了官阶。
她和他总是擦肩过。见面也只是淡淡地叫声“姐夫!”他努力回避着她。直到,那一天……
7
又是春三月寒食天。
阿僮走进来,“大人,很多人都去西郊桃花园看桃花了,我们也去吧!”
“夫人呢?”他一边提笔写字,一边问。
“正是夫人让我来请老爷的,夫人说看老爷近日操劳,怕你案牍太过劳神,所以让小的侍候您出去走走!”
“不去!”
想起桃花园,他的心中又掠过一个身影。理智在叫他别去。
“昊,你还是去吧!我要不是要看着吉儿,我也想去呢!”漪儿走了进来,她现在已出落成一位端庄的妇人。
“好吧!”他于是放下笔,站了起来。阿僮侍候着他,辞别了夫人,他信步向桃花园走去。
桃花园里,她在暖香亭里吹笙。
桃花瓣片片,随风飘送着。园子里一股别样的香味。
三年来,她的父亲的官阶稳固。她的叔父的财运却享通。极疼她的叔父把她当女儿看,为她添置了许多绫罗绸缎。按说她锦衣玉食的,日子是会过得很好的。可是她却日益消瘦着,一律拒绝着士子们的求亲。她的父亲疼她,也自由她。叔父更觉得要找一门上好的来配她,也不催她,只是怜她原本丰盈的模样变得越发清寒起来。
现下里,她不象桃花,象梅花。
从前的娇憨渐次被一股高傲所替代。很多士子看到她,也只觉得那是一轮月,可望而不可求。
她的心,却似平淡着。笙音里,有情愫如水,又如清风,还似白云。
他在一边悄立静听。眼睛一直痴痴望她。
“那不是岳家小姐吗?听说她时常到这桃花园里吹笙游玩。人家说她的笙吹得如清鸾入云天呢!”阿僮在一边兴奋地说。眼中满是仰慕。
看到他的眼光,他笑了,用折扇打了下他的头。便拉着他走了。
从此后,他常躲于一旁听她吹笙。听她吹笙的时候,也常发觉有别的年青士子在一旁听着。
他的心里为此别有一种滋味,又似为旦儿的为人所喜慕而高兴,又似有些儿的不乐!
如果不是那一天,漪儿觉出他的不对,尾随他而来,想来他会一直听下去。
8
发觉相公天天去桃花园,竟是去听旦儿吹笙,漪儿的心百感交集,先是惊讶,继而是妒恨,然后又是悲伤。尤其在发现了旦儿吹笙时的那副仿如天人的模样的时候。
“说,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天天偷偷来这里看她?”那天,她这样咄咄逼人地责问他。
他在发现漪儿的时候,心里也的确有愧,所以竟然嚅嚅说不出话来。
“你到底和她是什么关系?”漪儿有些歇斯底里,在这园子里,她竟忘了身份的尊贵。有人循声而来观看。他赶忙拉了她走。
她一路哭着。
旦儿却也被惊动了,抬眼看那人潮涌现处。“姐姐!”她的眼中现出疑惑。然后,眼光便与恰回头来的陆昊相遇。她呆了……
9
门砰然而开,漪儿的身影如一阵风闯了进来。那时节,宁儿正给旦儿卸妆。
“姐姐!”旦儿站起来。正想问怎么这么晚了还来。漪儿的一个巴掌却没问情由地辟在她的脸上。她愣住了。
宁儿赶忙扑过去拉住漪儿,漪儿狂叫:“亏我对你那么好,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狐狸精!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勾引你的姐夫!”她说着就嚎啕大哭。挣扎着又要扑过来找她拼命。
旦儿整个呆住了。头脑一片空白。只记得那句“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狐狸精,你怎么可以这样勾引你的姐夫!”
漪儿被拉走了。旦儿跌坐在地上。
“这是怎么一回事!”
10
风声就此传开。街头巷尾都在说岳家那位不愿嫁的大小姐原来是个狐狸精,勾引陆家大公子!一些原本忌恨于她的人更是添油加醋。岳老爷羞恼不已,便不问情由地打了旦儿,亏她叔父赶来,匆忙把她接走。
这件事就这样从没到有,越传越神,越传越象真的。陆昊烦恼至极,百口莫辩,又觉愧对旦儿,只好选择到别处上任。
八个月后,漪儿再添一子。陆昊被其父硬召回京。此时,漪儿也因自己一时的愤怒使家丑外扬而羞愧,与旦儿再无往来。
11
良夜,月在中天。
漪儿心里又期待又难过。夫君已然回来了,我要做点什么来补救吗?
想起旦儿,依然如刺梗在喉。虽然陆郎一直说和她没什么,可是,女儿家的心,总是有些偏执与多疑的。经过这数月的离别,她更害怕会失去陆郎。
也许,我真的该做些什么了!也许怀柔才是最好的办法!
于是,她托了僮儿找来旦儿身边的丫头宁儿,这便有了先前那一幕。
12
现在,旦儿站在明湖边,她看着陆昊的身影走出姐姐的楼台,她看着陆昊上马,看着陆昊跟楼台上的姐姐说着话,也听着他们说的话。她更看到了漪儿眼中的泪。
她的唇角生出一丝怜悯的笑。
姐姐呀,姐姐!
她在轻叹。悄悄躲于一角,漪儿还在楼台上垂泪。旦儿的眼中也泛出了微光。
“傻瓜!傻瓜姐姐!”她的心里在想。
后来,她转过身来,宁儿就在身后。她示意她。宁儿于是向楼台走去。
看着宁儿走去。旦儿的脸上现出一个带泪的笑。她转身向自家桃园走去。叔父的马车在那等着她,叔父的脸上有怜惜。她在阳光下对她叔父笑了笑,就起身钻入那辆马车……
13
同一时间,漪儿在读信。宁儿站在她的身前。
“姐姐,以前我一直以为你是很聪明的,现在我知道你很傻。其实我和姐夫真的没什么,惟一的一次邂逅,就再没单独相见过。你是我敬重的爱着的姐姐,我怎么会对不起你呢?你也应该相信姐夫,他是个很好的人。
说实在的,我心里的确觉得再没比姐夫更好的男子了。但是我和他无缘,擦肩过了,错过了,就算心里喜欢,我也不可能回头。有些事就是这样的,当一切已成过往,回头也不再是当初的模样。
你说希望我幸福,可幸福是什么呢?姐姐知道吗?
幸福在哪里,其实,就在心里,心怎么想,幸福就在哪里。姐姐,你为何不明白?难道真要等到双手把属于自己的幸福推走了,你才后悔吗?
我不会跟你抢谁的,事实上,那也只是你臆想出来的。
好好和姐夫过吧。我走了。江南将是我以后游历的地方,我的叔父应邀要去那里为人家设计些园艺。
妹妹会幸福的,即使没有梅花簪。因为我知道幸福,其实就在我的心里!”
……
漪儿的眼中流下了晶莹的泪。“旦儿!……”
14
马车里,旦儿悄悄取下梅花簪。当手指抚过冰冷的簪身。一滴泪落了下来。幸福在哪里?其实,就在心里。心怎么想,幸福就在哪里!
举起梅花簪,阳光下,梅花簪儿发出耀闪的光,旦儿破涕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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