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娥紧紧跟在姑娘的身后,姑娘是那么地失魂落魄,她的人虽然行走在这莽莽前程上,心却仿佛死了,心死了,活着便是一种痛苦,姑娘似乎无泪了.素娥的泪却很多很多,她再也没法教自己保持一种淡漠的神情与心态,她的心深深地感到了一阵阵的悲凉,因此,她的脸总是湿的.

紫嫣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有着怜悯,但她没说什么,只是轻轻一叹.她继续走着.
素娥不知道她要往什么地方,她只是机械地跟着.谨言慎行吃的时候她给姑娘找吃的,该宿的进修她认真照顾着姑娘,她们就这样地到处飘泊.

后来素娥终于知道姑娘要去哪了.她要上括苍山,那一处曾给她不少加快的地方.奇怪她们竟那么容易便找到了"玉须洞",仿佛冥冥中有谁在指引一般.

现在,紫嫣置身在这恍如隔世的洞内天地中,心又嘶嘶地裂痛起来.她摸遍了洞中每一块石头,每一棵树木,脸上那迷离的神情让素娥明白了她正沉浸在回忆里,她的心也只有叹息.

一只小白兔走了出来,窜入紫嫣怀中,它似乎还认识故人,故人的心却有着物是人非的悲凉.她双手温柔地抚过小白兔那柔软的毛发,唇绽轻笑.梅花鹿矫健地走了来,它亲热地衔起姑娘的衣角,与她耳鬓厮磨.素娥的一滴清泪忍不住又滴落下来,她逐渐明白王奇林曾给过姑娘什么,姑娘又为什么会重回括苍山.

紫嫣没注意到素娥的眼泪,她脸上的表情因一件在阳光下发光的东西而变了.素娥循其眼光望去,脸色也变了,她赶忙走了过去,把它拿了起来.

"给我!"紫嫣跟过来,向她伸出了手.
素娥摇摇头,"姑娘,何必呢?"
"给我!"紫嫣这回声音里有着愠怒.
素娥只得将那东西给她.这正是那把带血的匕首啊!但刀尖鲜血却早已被雨露洗去,只有那寒光闪闪,依旧令人触目惊心.

见到这匕首,便仿佛又见到了当日那可怕的一刻,只是当日自己没使他成为刀下鬼,天红的一句话却出奇地毁了他.

紫嫣的泪终于落了下来,感谢天红!是她让她明白了他有多爱她,但一切都太迟了!太迟了!迟得紫嫣的眼中只剩下了泪,心中只剩下了痛.

素娥看着姑娘抚匕首而悲泣,她的泣声很低,仿佛停驻在心底,这种近乎无声的低泣更显示出姑娘此时内心的痛苦,素娥不由痛惜,她轻轻地又叫了声:"姑娘!"

紫嫣抬起眼看她,却又摇了摇头,泪水一滴滴滑落她的脸宠,湿了她的衣襟.阳光成一道道金带射到了这洞里天地中,虽然外面已近深秋,这里的树木尚未失去颜色.紫嫣重新站起,浏览过每一寸地方,任思绪沉浸在当初春暖花开,虽痛苦而此刻却让人倍觉惬意怀念的时刻,任痛苦的暗流冲击着全身,以致没能再去注意身边的素娥,她脸上的表情时喜时悲,时痛苦时甜蜜,仿佛人在美丽梦境中,迟迟不愿醒来.

她们在这洞中逗留了两天.两天里,紫嫣仿佛只为了回味.
一天夜里,她突然问素娥,"我爱他!我居然会爱上他!你是不是觉得奇怪?觉得我这是一种背叛?"
素娥用手中柴枝拨动着通红的柴火,"姑娘爱他,是因为他也爱你,他为了令你爱他,必也付出了很多,努力得很辛苦,没一个女人会抵挡得了这种火热得近乎霸道的爱,如果是我,相信处在你的位置上,我也会爱上他的,或者,从某种程度上,我们女人都喜欢被征服,被热爱所包围吧!征服就代表力量,有力量的男人尽管他狂暴,他不可一世,却让人觉得可靠,因为他不等同于懦弱,他虽善变,虽易怒,甚至是残酷,可他毕竟敢爱敢恨,并且他是真的爱你,这就够了,这就难怪姑娘会有这样的改变.......!"

素娥至此看着姑娘,姑娘无语,她正倚着一株槐树仰望着星空,眉头深锁,若有所思.

"如果你因此也认为自己背叛了死难的人，那你真是太傻了！“素娥叹息，”其实你早已替他们报了仇了，你一度让他生不如死，受尽了心灵的折磨，不是吗？”
紫嫣无语微眨着眼，一滴清泪随之而下.......

素娥又叹息,"至于霍天龙,其实你们一开始就没真正用心去爱过!不对,我相信他也在深爱着你,否则他们兄妹不会为你做这么多,可姑娘对他......姑娘也许认为自己也爱他,可是我仔细想想,姑娘当时的处境十分孤凄,你需要知心良伴,可周围没一个可以满足你的心愿.只有一个他,而且也许姑娘潜意识里知道他在爱着你,所以你将他当成你溺水中突遇的方舟.你只有紧紧抓住他,指望他救你出苦海,那一刻,你的的确确是爱他的,而且只要上天允许,让你们多聚些时,多沟通,多意会,或者,王奇林绝对占据不了你的心扉.问题是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仅仅是那一个多月的行程,而且为避闲言你们又绝沙亲近,交谈,王奇林也很会抓住时机,我现在想想,他在霍天龙去走镖的那三个月里抓紧时间出现在老太太府上,并假借其舅威名和老爷的贪婪,一举骗得老太太的允许,与你定了亲,一听说你投湖,又不顾礼法而来,终于劫掠了你去,这些都说明了,他是一个懂得把握机遇的人,进了将军府,他不让奴仆侍候你,自己亲力亲为,更在你心目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你们于雪湖中的数月相处,他让你的眼中,脑海,尽剩一个他,那一刻,你早就注定是他的人了!只是你不自知而已!后来逃亡失败,他不让你留将军府更是绝招,赵大将军也功不可没,总之,这甥舅俩真算得上是聪明绝顶的奇才.姑娘,其实你一开始便已成了他的瓮中之鳖,你注定了,这一辈子,永远是他王奇林的,他用智慧和热忱得到了你,同时也用残酷和热情酌烧了你,但他的爱最终也伤了他自己,他的爱使你用另一种方式报了仇,那便是--爱的折磨,所以,天红轻而易举地取走了他的性命.天红是睿智的,我想,从你求她支求霍天龙放走他时,她便想到了这一点,只是她太爱自己的兄长了,也或许她心里有一股愠怒与怨气使她不惜孤注一掷,她不会容许这个让那么多人痛苦着的人活在世上,结果她成功了,如愿了,却也失望了,我想现在她应该明白了,她冒然横足在这三角关系中,结果只是加速了两个本该爱上的人的分离,却造就了一生一死的悲剧,她现在也不知会不会后悔......."
素娥说完低下头来望着火苗,她失神了,在爱的阴影里!

紫嫣却有一种虚脱感,素娥的分析似合情合理,却让她的心更觉苦涩万分.
天啊,她是多么想得到解脱啊!
但还不是时候!紫嫣的手轻抚过那隆起的腹部,一时竟痴了,痴了......

两天后,她们离开了这座大山,继续无目的地飘流,飘流.....
也许只有飘流,不断地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才可以减轻紫嫣内心的痛苦吧!

临盆的日子却一天天在逼近.隆冬也来临了,天空中飘起了白雪,贫困与饥饿困扰着她们,不,困扰着素娥,只有她还在为生存烦恼,紫嫣却是无所觉的,她终日在痛苦与加快的边缘徘徊,以致已无遐为三餐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