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碧绿的翠鸟不知何时飞了来.它仿佛也被刘紫嫣的美色所迷惑,围着她打转.她含笑伸出一只白皙的柔荑逗弄着鸟儿.鸟儿这飞边吱吱喳喳,不知在诉说什么.刘紫嫣情不自禁又一声轻笑.他们仿佛成了朋友,后来翠鸟歇到了刘紫嫣的肩上.刘紫嫣却有些累了,她倚着山石不觉沉沉睡去.

阳光透过树缝照射到她的身上,给她周围铺上了道道金光.四周是粉红翠绿的桃柳,还有一只翠鸟停在她的身上.她的睡态又是那么的安详,柔美,桃树的枝干上还晾着一袭袭云雾似的雪白衣裳.当霍天龙等待太久,情不自禁叫唤着走过来的时候,他不由被这如诗美景憾住了.他停在远处,震憾地望着这一切,半晌移不开步.

但是,从这一刻起,他知道自己完了,他在情感的路途上走上了不归路,他知道从此自己的一生将属于眼前这引人的娇娃.他再也没办法回到从前那一个无牵无挂,自由自在的霍天龙,他的心从此有了羁绊,他将以她的生为生,乐为乐,总之,他的生命交与了这么一个弱质纤纤,手无寸铁,却总可致人于死地的弱女子.

好半刻,他才回过神来,他向刘紫嫣走去.也许是他脚下落叶发出的叫声惊动了她,她醒了过来,看见霍天龙,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霍大哥!我怎么就睡着了!"

望着她一脸娇羞,霍天龙柔声道:"你累了!"

刘紫嫣看到他眼中的关切,心头不由流过一丝暖意.她坐了起来,道:"我很快就好!"说时用随身带来的木梳梳了梳头,重新将自己的头发编成两条麻花辫.现在,她看起来象个质朴动人的小村姑.霍天龙采来两朵桃花,递给她,"它很衬你!"他道.

刘紫嫣没来由地羞红了脸,她点点头,伸手接过花朵,别过身,把花儿别在了黑油油的发丝之上.她做这一切的时候霍天龙入迷地看着,只觉得她的动作优美至极,再一次感受到了她身上的那一股天然诗意.哦!天啊!她是多么地与众不同啊!

这时,刘紫嫣收下了树干上的衣裳,回头对霍天龙微微一笑,"走吧!"

于是,天龙在前走,紫嫣跟一旁,两人循着原路,缓缓地走回集体之中.当两人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有人情不自禁地道:"看哇!霍少爷和小小姐真象一对金童玉女,是天生一对哇!"众人哄堂大笑,李义也不觉抚须呵呵笑开了怀.刘紫嫣的脸又红了,她看了霍天龙一眼,发觉他也正神情尴尬地看着她,只得大方地报以一笑,表示并不介怀.霍天龙这才放了心.

八
随后的一天在游山玩水中度过.霍天龙发觉造化的奇美之景可以暂时消去刘紫嫣心头的愁云惨雾,所以他便不时带她去猎奇.四明山的风景真的别有一番韵味,而且这韵味也仿佛很衬刘紫嫣.刘紫嫣在这两天时光里,终于领略了自由自在,乐而忘忧的快感,她差一点就沉迷下去.

霍天龙每每见到她很尽情地笑着,但即便是尽情的笑,也透露出她本性的纯真,优雅.她是那么地美,美得不食人间烟火,也美得危险异常.霍天龙终于理解她母亲写给她外祖母李老太那封信里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对女儿未来的担忧与焦虑.也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倾国倾城"之美,这是一种从任何时候,任何角度看去,都是动人心魄,耐人寻味的,不管是内在,还是外在,都律动着的,不经觉的,惊心动魄之美.他不由庆幸,这样的美居然由自己发觉,并且细细地揣摩,品味!苍天真是太厚爱他霍天龙了!

他和刘紫嫣戏水在清溪之中,观日于山峦之巅,浏览于古寺之内,游走于花木扶疏之下.这两天,自有一种异样的情怀在他们之间悄然而生,但对于刘紫嫣,这一切她是无所知觉的,她只知道自己越来越喜欢被霍天龙关切照顾,越来越没想到总有一天会离开他.霍天龙却再也没办法让自己把她当成客户一般地来照顾,她成了他生命里的目的,标准,他以她的乐为乐,忧为忧......总之,他忘却了自己,只记得了一个她!

然而,两天的时光很快地流逝,他们不得不上路了.但一种惆怅的心情总是无法自他们的心头拂去,总有一种冥冥的感觉,也许,他们生命中再不会出现如斯春天!

刘紫嫣又变回原来的模样,沉静,寡言,忧郁.

还有三天的路程,便可以到达姑苏城.霍天龙命人放慢车速,已经无须再赶得那么急,不是吗?他有些面红地嘲弄着自己.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决定,却也没有人去问,因为大家都赶得很累,都希望可以喘一口气.

却有一队人马从后面缓缓地赶来.只见他们队列严谨,俨然一队行军的方队.队列中旌旗飘扬,强风猎猎,现出一个大大的"赵"字.这队伍气势不凡,应不是寻常的车队.

为慎重起见,霍天龙命人把车队闪避一边,让来人先过.

这队人马显然接受了他们的礼让,就在他们快过去的时候,中间一乘华丽的马车中传出一声威严的轰鸣,"停--!"

于是,整队人马应声而静立下来.

车中人掀起车帘,露出一张威严的脸,黑膛膛的脸蛋,飞扬狞结的粗眉,圆睁的环眼,粗硬的络腮胡子,都显示出这人是一介武夫.他的声音更如轰雷,轰得人心生畏.他向霍天龙这边道:"谁是领事的?"仿佛要找人吵架一般,不知是天生粗鲁,还是别有用心.

霍天龙走前一步,正想答言,一阵马蹄声打消了他的用意.他不自觉往马儿飞奔的方向望去.

那是一匹雄赳赳的红鬃烈马,奔跑得仿佛蹄下生烟,随时会凌空飞去一般.

马上人一袭黑衣,远远望去,气势一样不凡.那轰雷声音惊异地又响起:"奇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马上人终于走近来了,他一跃而下,行动矫健有力度,然而当他完全进入霍天龙的视野的时候,霍天龙却着实吃了一惊.他原以为这人也是一介武夫,现在却发觉他竟是一个俊美得不可方物的文生,奇怪!居然是文生!

他的身架很高挑,似风中的玉竹,俊秀而高远,但又不露一丝文弱气.他的一张脸温润如白玉,五官组合特完美,唇角总不经意挂一缕嘲笑,与他的一双似笑非笑,却又不时泄露着他天性里的桀骜不驯的黑漆漆的明眸匹配之下,更有一种独特的高贵气质油然而生,使他在队列中更加光彩夺目,仿佛鸡群之中一只气宇轩昂,引人仪拜的白鹤,凤凰.但他的气质之中隐隐又另有一种很特别的东西深深地扰乱了霍天龙的思绪,那是一种看似彬彬有礼,却又咄咄逼人的浓浓邪气!

邪气!霍天龙惊讶得扬起了双眉.

居然是邪气!但又邪得那么地让人着迷.他此刻的眼光从霍天龙的脸上一扫而过.唇角不经意又现出了一抹若隐若现的嘲笑,眼中也分明有着轻蔑.他向车中人道:"我也想不到你在这!舅舅,我想这只不过是巧合而已!"声音很特别,带着一股诱人的磁性.霍天龙的眼光不觉时刻注视着他.

"原来是巧合!"车中人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这小子没那么好,跑那么远来迎接我!"又问:"怎么样?你娘还好吧?"

那人眼光闪烁地看着车中人,"舅舅难道还不知道?我娘早在六年前就因病过世了!"

车中人惊"噢"出声,"原来如此!"他神情黯然,叹息着,"我从军整十年,久没回家乡,世事啊!"他又问,"那你现在在做些什么呢?"他又看了看他,"你倒没有什么变化,我记得离开时你才刚弱冠,现在应该也有三十了吧!娶妻了没?"他的脸上倒写满了关切.

那人却不答他,指了指霍天龙,道:"你的朋友正等着你呢!"

车中人又"哦"的一声,威仪上居然露出了童稚的天真与难为情,令他的样子特别极了,他向霍天龙露嘴一笑,"你是领队的人?"霍天龙微微颔首.他又嘿嘿笑道:"没什么事,想谢你一声.你是个好小伙,懂得礼让之道."那笑容竟然出奇的憨厚!

霍天龙惊异之余,忙回以一礼,"不必多谢,应该的."他道.

于是车中人向那人道:"好吧!小子,从这一刻起你要跟着我了,我还有许多话要问你!"他又高喝:"起轿!走啦!"

于是这一队奇异的人马开始前行.那人回头来看了霍天龙一眼,眼神很是傲慢.但过了一会,他却又向霍天龙颔首微笑,霍天龙只得也报以一笑,他的神情顿又变得冷漠,翻身上马,追随车中人去远了.

"真是一对奇怪的甥舅!"霍天龙喃喃低语,但凭直觉,他感觉这对甥舅绝不简单,见面的机会还大大存在.想到这一切,他回头吩咐车队启程,决定尽快赶回姑苏城,以免夜长梦短.

九
姑苏李家是有名的商贾巨富,门庭出入尽是达官贵人,诰命太太!可说是个显赫的商界巨头.但其曾祖却是姑苏城下一农夫,后来由于官税苛刻,转而做起小生意来,发家是从其子也即现在李门掌权李得生的父亲开始.得生之父名讳明德,天资聪慧,为人圆滑,生意手腕极灵活,不拘一格,因此有嫉妒他的人都称他做"李狐狸"!他最大的幸福是娶了江南华千户之女华小兰.这华小兰年纪轻轻就闻名江南,因她泼辣,胆大,又兼能断文识字,是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小才女.在她未出闺阁之时,人们就传其父的生意策略有一半出自她的计谋,因此求婚之人不计其数,简直有如过江之鲫,可她偏偏慧眼识中了刚刚初出茅芦的李明德.出嫁那天,彩礼排十里,很是显赫一时.她过门之后果然相夫教子,成为一位远近闻名的贤内助,不消一年时光,李家地位在商界一跃千里,从此风光起来.因此,李明德对这位贤内助很是敬重,虽然因生意关系,和达官贵人浏览于烟花之地之事时有发生,他却只是逢场作戏,点到即止,努力约束自己不做对不起夫人的事,旁人也很敬畏他的夫人,所以也不敢过份开玩笑,强迫于他.

他们夫妻共有二子一女,长子李得生,初从文,屡试不第,继而弃文从商,挑起父亲身上的重担,生意头脑也极敏锐;次子李得坤,聪慧而早夭,死时年甫弱冠.李明德极疼他,三年后,因思儿过度,也撒手归西,留下夫人华小兰--如今的李老太.但老太很坚强,李得生又事母甚孝,远近皆知.至于其女李清岚,幼小之时便能诵唐诗宋词,十五及笄,便有诗章流传于世,后在花灯会上结识了紫嫣之父川西秀士刘德宗,不嫌其穷困潦倒,一意下嫁,终与其兄得生闹翻,于静夜之中留下一纸绝情书,与刘德宗私走而去.此事弄得整个姑苏城满城风雨,话短流长,轰动非常.李得生更气得诅咒不休,李老太悲痛之余,还命人四处查找,怎奈人如飞去黄鹤,杳无音讯,只好作罢.

谁想十九个春秋过去了,突然韦到了清岚之信,华老太激动地流着眼泪看完信笺,又喜又悲,喜的是女儿终于有了音讯,还有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孙女存活于世,悲的是女儿果如意料中的佶倨可怜.她不由叫来儿子,要他赶快去把苦命的妹妹外甥接回来.李得生虽恨妹妹有眼无珠,害得李家颜面丢尽,终究那是自己亲妹妹,又见母亲如此伤心,只好答应去接他们,因此在他的催促安排下,信到的第十天,霍天龙--姑苏城"飞龙镖局"少镖主便带着李家管家李义启程了.如今算算时日已光阴飞逝了将挖潜两个月光景,接亲的队伍还不见回转,李老太忧心如焚.

这一天,终听探子回报,"车队已进入姑苏城,正向府上而来!"李老太喜笑眉开,忙吩咐大儿媳,二儿媳--李得坤的寡妻大开中门迎接,一面自己也要出来,还是得生之妻花翠枝道:"老太太,哪有母亲亲迎女儿之理,况日近中天,天气炎热,您老人家还是和二妹子在这儿等着,我去接!"得坤的寡妻杜冰心也劝告:"是啊!老太太还是在这等吧,都等了一个多月了,还在乎这一时半刻!"李老太只得作罢.

且说马队甫入姑苏城,便引起了城中人的关注.他们老早就听说李家那位私奔的姑娘将要回来,因此都密切关注着这件事.现在大街小巷都有人出门观望,但见车队中灵幡惨惨随风飘扬,有人惊道:"难道李家姑娘已经过世了不曾?"众人"哦"的一声,不免有些失望,然而还是决心跟到底瞧个究竟.

刘紫嫣在车厢内听外面人声鼎沸,暗觉不安.霍天龙策马走近车厢,隔窗对她说:"很快就到你外祖母家了,少时若有什么事发生,千万别理它."

刘紫嫣应了一声,一边暗自揣测:"会有什么事发生吗?"

车队终于停下,大街小巷顿时一片静寂.刘紫嫣被这突来的寂静弄得心头怦怦乱跳,很是不安.

车帘骤被揭开,刺眼的阳光射进来,刘紫嫣不觉撑袖遮挡.只听一个妇人的声音道:"小小姐,请下车!"便有一只肥白的手伸了进来.刘紫嫣只得起身.她的身影刚出车门,便有人"哗"的一声大嚷,片刻又鸦雀无声.人们被她的风采摄住了.刘紫嫣首先看到的是一张三十多岁的堆满笑容的妇人的脸,这妇人把她搀扶下车,又带着她向李府那洞开的大门走去.众人见阳光下的她一身缟素,亭亭玉立,神韵清似水,行动时体态轻盈动人,几如风中白莲一朵,不由都暗暗喝彩,估料此必是李家姑娘之女,有女如此,想必姑娘当年风华,也绝不平凡.不由又一阵窃窃私语,纷纷赞叹不已.

刘紫嫣正快走上李家台阶这时,竟举步不前,她很不安,一阵沉吟.众人正疑她作什么,见她回过头来,一双妙眼在人群中搜寻,最后停在霍天龙的身上.天龙走上前来,问道:"姑娘有何吩咐?"

"你不进去吗?"刘紫嫣红着脸低声问.

天龙知她不安,笑道:"你先随林嫂进去,我安顿好一切,少时就来."

刘紫嫣这才点头,被林嫂搀扶着走进府内.众人这才离去,对这件事做着各种各样的猜测,评断,作为茶余饭后一个趣事来互相传播,聊以作乐,有好事者更认为好戏还在后头,应密切注意,对他们来说,绝对不会有隐私可言,因为他们是市井小民追仿的榜样.

李老太没有想到欢欢喜喜迎来的,竟是女儿的灵牌,她一时难以接受,激动之中,竟是昏迷不醒.众人慌成一团,好不容易把她给救醒过来.李得生湿润着双眼跪求母亲节哀,刘紫嫣被带过来向外祖母磕头请安.李老太见她一副花容月貌,依稀有女儿当年模样,更是悲从中来.她悲叫一声"我可怜的孙孙啊!"便与紫嫣哭成一团.众人见她会哭了,这才放心,但都纷纷劝解着.

李老太又哭着问紫嫣,"你娘怎么就死了呢?"

紫嫣一时不敢告其实情,只得谎称母亲是病死的.

李老太又捶胸痛哭:"可怜的孩儿啊!怎么就等不得这一月半载呀!"众人忙又劝解.李得生吩咐下人领表小姐去休息,又令众人扶老太进房歇息,老太终究老了,哭不多时便不堪负荷,沉沉睡去.李得生这才唤来霍天龙,谢了他两月来的辛劳,又动问个中究竟.霍天龙一一做着详述.李得生这才放他离去.

花翠枝这时掀帘进来,叹息道:"想不到事情竟会成这样!"

李得生烦恼地道:"我怕事情还没完!"

"怎么啦?"

李得生只得将事情又转告,花翠枝惊道:"我一见这丫头的长相就有些不舒服,原来她果是只害人精,老爷,还得尽早想办法让她离府的好!"

李得生骂道:"事情有这么易办我还用得着烦恼吗?问题是现今咱们头上压着个老太太,况且......"他叹息道:"她终是我妹妹的女儿,妹妹可以对不起我,我却不忍心对不起她,何况,她现在又孤苦伶仃......!"

"你就不怕给她害惨?"花翠枝有些不以为然地道.

李得生看了她一眼,道:"这事下次再说吧.还不快去照顾老太太!还有,那丫头的生活起居还是不可怠慢,少时老太太问起,也有个交待."

说完他出门去了.花翠枝却忐忑不安,她在房里踱步,左思右想,一个计谋上心头,"我不能明里赶你,暗里我还不行吗?"说完她冷冷一笑,转身消失在珠帘深处.

十
送走了叽叽喳喳,言词亲热的舅表兄弟姐妹们,刘紫嫣走回房里,望着空荡荡的房屋,心里掠过一丝悲愁.姐妹们的话语竟不能驱走她内心的孤凄之情,反使她有一种寄人篱下飘泊无依之感.不知怎的,此刻的她竟然有点儿牵挂起霍天龙来了.她倒是觉得跟他在一起更具安全感.

门"吱呀"一声悄然被推开,一个十四五岁的毛头小丫头端一盆清水走了进来.她先将清水放到洗面架上,才走过来,向刘紫嫣施礼道:"娟娟听候姑娘吩咐!"声音还未脱孩儿稚气.刘紫嫣见她面目虽算清秀,神情却有些儿呆,知道不是能与之交心之人,不由内心一声暗叹,道:"我想静静,你先下去吧."

娟娟道:"那我等会再来!姑娘有事叫我,我就在门外."她说完走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见她倒还乖巧,刘紫嫣不免心生怜惜,因唤回她,问了她一些日常话语,知她也是贫苦人家出身,家中兄弟姐妹成群,因此父母不是很疼爱,又不免加了几分怜悯,再看她言词也不算愚钝,便道:"从此你就是我的小妹了,你只管当我姐姐,不要有任何顾忌,我也是个可怜人,不比这府中的小姐少爷们."

娟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那我侍候姑娘梳洗吧!"

刘紫嫣道:"不用了,你去叫人送沐浴的水来,走了这些天,我身上脏得很!"

娟娟连忙向门口走去,边道:"我这就去!"看她急切中显得有些儿鲁莽,刘紫嫣不由又暗自叹息.

不一会,又有人敲门.接着两个梳着丫髻的婢女走了进来,手上皆托着菜盘.这两个却是伶俐,将饭菜放下后便道:"刘姑娘,老太太还没苏醒,因此不便请您过去用膳.大夫人命我们将饭菜送来,请姑娘服用后自行休息!"说完便转身离去.不料娟娟在门外冒冒失失跑来,与其中一个撞了个满怀,那婢女扭住娟娟耳朵便打骂:"你找死,成天乱跑乱撞."娟娟痛得哇哇直叫.刘紫嫣忙道:"她也非故意,你何必难为她?"又能叫娟娟,"娟娟,跟姐姐道个歉,也就没事了!"

那婢女满脸不服地看着刘紫嫣,终被她身上天然威仪所摄服,她转而迁怒娟娟,突然"啪"地一声打了她一记耳光,"你......!"刘紫嫣大吃一惊,气恼间竟说不出话来.那婢女很嚣张地说:"她太蠢了,我这是代你教训她!"说完拉起另一婢女便走,那婢女很不安地向刘紫嫣欠了欠身,终没说什么,尾随她而去.

一股屈辱的悲愁袭上心头,使刘紫嫣不由热泪盈眶.娟娟倒没什么,她已被人欺侮惯了,但见刘紫嫣如此,却是不安,"姑娘!"她叫了一声,伸手自胁下衣襟内抽出一方绢帕,垫起脚尖为刘紫嫣拭泪,边道:"姑娘莫哭,娟娟不痛,她们打我是常有的事,我也惯了,娟娟原本冒失,我就恨我改不了这毛病,连累姑娘!姑娘你别哭吧!娟娟也要哭了!"她不说这话倒好,越说刘紫嫣的泪掉得越多.但她知道再与这丫头说什么都没有用,此刻的她心痛得厉害,痛自己孤苦伶仃,痛于今不得不寄人篱下,看人面色,舅父再亲,终不如自己亲娘亲,为什么要来这里?她开始恨自己,却又无可奈何,不由将一腔悲恨化作了海样的泪泉,痛哭不休.外面却是一片寂穆,只有一片花海在轻风中伴着她的泪声落红阵阵,仿佛也在哀叹着她的孤寂,无依.......

良久,良久,刘紫嫣终于平静下来.她也无心梳洗用餐,只觉头痛如捣.便去娟娟端来的那盆水里洗了洗面.娟娟这回乖巧,以为她要用餐,赶忙去摆碗筷,把菜在桌上摆好,但当她一一把盖在菜肴上的盖子揭开时,却吃了一惊:"怎么送些这样的菜?"刘紫嫣抬头一看,三菜一汤,一个青豆炒胡萝卜,一盆白菜,一盆红烧豆腐肉,还有一个冬瓜汤,另加白米饭一小钵.紫嫣道:"不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