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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子琐忆

(2013-07-14 18:20:18)
标签:

房产

分类: 似水流年

    

 

 

     我爸年轻的时候在一所工厂工作,他娶了我妈以后,两人住在厂里分给的宿舍里。那是一栋两层楼的瓦房,长长的走道边都是门,每个门里面都住着一家人,推开门以后,里面只有一间20多个平方的房间,没有卫生间,也没有厨房。于是大家都把自家的厨房放在了走道上,用砖块在地上铺起一个底,再在上面放置小砂炉,白天把柴米油盐搬出来,晚上再收进去。到了饭点,整条走廊都是油烟,热闹非凡。我妈爱吃辣椒,因此她炒菜的时候,邻居走过我家门口都会快步走过,一边咳嗽一边笑着说:“小王,你家吃的是哪样哦?辣冒烟了!”


    我跟我弟弟都是在这所房子里出生的,关于这里的记忆,我写在了一篇名为《旧房子时光》的文章里,我爸妈看了以后还很惊讶的问我:“那么小时候的事情你居然都还记得啊?”我说:“是啊!所以你们不要以为你们以前趁我年幼胖揍我的事我会忘记啊!”他们两个马上嬉皮笑脸的说:“哪有哪有!”


    5岁那年,是我记忆里第一次搬家,我们从这个只有一间屋子的家搬到了稍微大一点的房子里——新家有一个客厅、一个卧室、一个厨房和阳台,最完美的事,有卫生间了,从此我们再也不用去外面公共厕所拉屎拉尿了。我妈爱干净,家里的水泥地面被她擦得发亮,夏天光脚踩在上面很舒服。房子的外墙上有一株爬山虎,于是夜里也有壁虎出没,我和弟弟坐在阳台的椅子上看着它爬来爬去,满心期待的等着它把家里的蚊子全部吃光光。卧室的窗外还有一颗巨大的泡桐树,每到初夏,树冠上就开满了浅紫色的花朵,层层叠叠,非常美丽。秋天,泡桐树结出细长的果荚,我妈常常撑着下巴在窗台上看着这些果荚,然后感叹:“要是这个可以吃就好了,就像豇豆那样,你说是吧?”我一边点头附和,一边不服气在心里说:“那干嘛不是香蕉啊?干嘛不是苹果啊?干嘛不是葡萄啊?豇豆有啥吃法嘛……

 

    新家位于5楼,阳台上放着一个大陶缸,里面养着几条鱼,陶缸下方摆着一张桌子,桌子边上有椅子。于是,那时只有两岁的弟弟就顺着这个从矮到高的阶梯爬到了阳台上,他跨坐在阳台的边沿,一条小胖腿悬空在阳台外边另一条悬空在里面,双手扶着陶缸看鱼,嘴里念念有词。我妈从卧室出来,见此情景吓得浑身汗毛炸开,脑子里嗡嗡响,用那句歌词唱就是“当天地万物化为虚有”。我弟弟听见动静,抬头跟我妈高兴的说:“妈妈!鱼摆摆!鱼摆摆!”我妈屏住呼吸,温柔深情的说:“啊!妈妈跟你一起看好吗?”我弟弟喜笑颜开点头答应,我妈慢慢走过去,一把抱住我弟弟,拖下来当场胖揍了一顿。揍完以后痛定思痛,把椅子桌子搬开,算是及时排除了家里的一个安全隐患。


    过了大半年,我家又获得了一间屋子,可是这间屋子是在另外一栋楼的一层,那栋楼在后山脚下,山上树林里满是陈年旧坟包,与窗户仅仅只有十多米远,隔着一堵围墙。那时候我妈把我曾外祖母接到了这间屋子居住,并且让我去陪她————我非常讨厌这样的安排,作为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孩子,我当然更愿意跟父母和弟弟住在一起,而不是去跟年迈的曾外祖母居住。于是,整个白天我都在五楼呆着,写作业、看电视,跟弟弟玩。可是到了晚上,即使再恋恋不舍,我妈也会提醒我:“回去睡觉了。”


    于是,我就穿好衣服,背着书包,在黑夜里离开明亮的家,一个人下五楼,绕过院子,爬台阶,穿过一片长满杂草的小山坡,回到那间跟曾外祖母共有的房间里去。因为心里很清楚,即使恳求留下也是徒劳的,所以我的要求只有一个————求我妈站在窗台上看着我,好让我有胆量走过那堵背后是坟包的墙,我怕有鬼魂骑在墙上吓唬我。


    坦白的说,这事对我来说是留下了阴影的,每次想起那段每天必经的、黑暗的路程,仍然会觉得心里不舒服,会觉得害怕。


    ————————    


    所幸的是,这样的日子在两年以后结束了,在我妈的争取下,她的单位给我们家换了一处房子,这个房子比原先的多了一个卧室,我们终于可以搬到一起了!在新房子里,我跟弟弟、曾外祖母住一个房间,父母住一个房间,此外还有一间小小的客厅,舒服极了冬天到来时,我爸搬出铁炉子和烟囱,擦刷干净,我妈则负责生火,等到炉子旺起来以后,整个家里都是暖和的,我们围坐在炉子边烤土豆、烤糍粑、写作业。黑夜从此被关在门外,再也与我无关。


    几年后,将近100岁的曾外祖母去世了,我那时候也已经是豆蔻年华的少女,我更希望有自己的房间,于是我跟父母提出,我单独想住到阳台上去。我妈想了想,当即动手帮我收拾阳台上的杂物,在角落里铺上了一张床,床边窄窄的空间放了一张旧案几,又在阳台的玻璃窗上挂上了淡绿色的窗帘。在一个周末,我爸又帮我把水泥墙刷上了绿色的油漆,地面上铺上了当时很流行的、黄色木纹的地板革。


    当我把自己的书,小物件都摆放在床边的案几上以后,这个房间看上去简直棒极了,我每天一放学就扎进这个小小的空间,不愿意离开。


    可是,好景不长,雨季来了。


    老式房子的防水是很糟糕的,尤其是阳台。一到了夏天,这里简直到处漏水,当它只是个杂物间的时候,两三处漏点还不易觉察,可是作为一个卧室,这就糟透了。于是,雨水最大的那些天,我的案几上摆着接水的盆,雨水一滴滴从天花板上滴进盆里,溅起的水花撒在我的被子上。清早起来,那里就濡湿了一大片,冰凉冰凉的。接着,枕头上方也漏水了,绿色油漆的墙面上经常挂着水珠,雨水流到黄色地板革上渗透不下去,汪起一片小水塘。


    万般无奈之下,我恋恋不舍的搬回了原先的房间,跟弟弟住上下铺,他睡上铺,我睡下铺。


    他那时候只有5、6岁,有时候懂事乖巧,有时候又很白痴。他看出来我心情不好,于是就想方设法安慰我。夜里躺下,他在上铺说:“姐姐,你听着哦!注意听哈!”


    于是,我在黑夜里听见地板革上传出嗒的一声轻响,很轻很轻。我问:“是什么?”他说:“我扔了一团鼻屎在地上。”我虽然很恶心,可是知道他毕竟是好意,因此只好把被子拉过来盖住脑袋


    过了一阵,他又说:“你再听哟!”然后又是“嗒”的一声。我不得不问:“又是鼻屎?”他对自己的即兴表演得意不已,更正我:“这次是身上搓的泥!”


    我哼了一声,翻身朝墙躺好,心里觉得小男生真是跟狗一样低级。过了一阵,他又高兴的说:“姐姐你再听哈!”然后又是“嗒”的一声,我忍无可忍的说:“你又搓泥!你到底多久没洗澡了!”他赶紧解释:“不是!这次是我吐了一泡口水!”


    这些,对于刚刚失去钟爱的“独立房间”的、又很爱干净的我来说,无疑雪上加霜,令我更加郁郁寡欢。


    ————————————


    在这所房子里,我跟弟弟度过了漫长的少年时光,到后来,他去省外念大学,家里就剩下我一个孩子了。我是个感情不易外露的人,可是他走的头一年里我可真想他。他跟我妈说他住的寝室墙壁很潮湿,我听了就很难过,他说无锡的东西他吃不惯,我也很难过。放寒假的时候他回来了,我跟爸妈去接他,看到瘦了一大圈的弟弟从火车上下来,我拍他的肩膀说,哟!帅多了嘛,心里又高兴啊,又难过。


    后来,我嫁人了,结婚那天,家里小小的客厅挤满了亲戚朋友,向父母下跪道别的时候我一点也没哭。因为我觉得要是把脸上的妆哭花了要再补很麻烦,而且多不好意思啊!自己选择的要嫁的人,干嘛要哭呢?要是真那么伤心的话,就不要结了比较好啊!于是我一直笑嘻嘻的跟父母磕头,道别。我姑妈是个多愁善感的倪萍式煽情妇女,她总觉得在那样的情况下,新娘子适度落泪,有利于全场气氛达到高潮。于是她耸动的说:“终于长大成人了,这就要离开家了,以后柴米油盐,要照顾好自己了啊!”我略带反感的说:“不!我没有离开家,我下午就回来!我还要天天回来!”


——————


    原本以为这里就是永远的家了,谁知道,2009年,我们接到通知,城市改造,我家的位置正好要修建一条公路,那一大片的住宅都要拆迁了。拆迁以后政府会在原址的不远处修建房屋以供回迁,但是在修建的这几年里,大家需要各自寻找暂居处。


    于是我爸妈在我家附近租了一套房子,七楼顶层,虽然采光良好却也非常热。夏天的夜里,需要整夜开着电扇才能入睡,这时候弟弟回贵阳工作了,还没结婚的他也暂时跟父母住在一起。每天吃完饭,他就很乖的洗碗,陪我爸妈散步,听他们唠叨————我常常觉得我跟我弟弟有点颠倒过来了,他总是踏实体贴温顺懂事,而我总是不靠谱不着边际胡思乱想


    我妈喜欢植物,她在阳台上种了好多花,当盆花们逐渐枝繁叶茂起来。问题也来了:原本签约了三年的房东反悔了,跟我妈商量要提前收回房子。他跟我妈是这样说的:“我跟我老婆开着一家店铺,专卖塑料制品,我们两夫妇现在带着孩子住在店铺里,晚上卷闸门一关起来,整个店铺没有窗户不通风。又闷又热,塑料的刺鼻味道让孩子难受,吃不下饭,我怕长期这样下去,孩子会得病,到时候我们后悔都来不及。所以想把房子收回来自己住,阿姨求你答应我们吧,孩子太可怜了。”


    还有什么说的呢?我妈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于是,又搬家了。



——————


    这次是借住我姨妈的房子,新房,窗明几净又宽敞,我妈非常爱惜姨妈家的东西,连抽油烟机都擦得锃亮。


    最让我妈开心的是,弟弟结婚的新房就在同一栋楼。姨妈家是16层,弟弟家在12层。


    弟弟和弟媳妇工作很忙,常常下班回家吃完饭就睡觉了,因此家里卫生无人打扫。我妈难免会抱怨几句,说他们不爱干净,好好的新房子弄得脏兮兮乱糟糟的。我就说:“他们自己的家,自己住着舒服就行,关你什么事呢?你可千万别去帮他们打扫,时间长了,就变成是你的工作了。他们就会越来越懒的。”


    我跟我弟媳妇也说:“我让妈妈不要去帮你们打扫,一是心疼她,二是如果她有了付出,就会提出要求,当她辛苦打扫的房间被你们弄乱,当然就会不高兴的抱怨。那时候,你们回到自己家里也要小心翼翼,非常累,时间长了,大家都会不开心的。”我弟媳妇是个特别通情达理的姑娘,她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因此并没有见怪。


四年以后的今天,父母回迁的新房子终于装修好了,90个平方的房子,全部按照他们自己喜欢的样子装修、摆设。阳台很大,视野非常好,能看见旁边的黔灵山麓。我妈毫不例外的在阳台上种上了大大小小的藤蔓植物、观叶植物,又把我送她的火烧木椅子放在窗边,夕阳西下,可以凭风喝茶,风很大,很凉爽。楼下有大超市,买东西也特别方便。


 

刚结婚的时候,跟先生吵架了,我就会赌气的收拾衣服回娘家,跟我妈诉苦。后来年纪大了,就不再会这样了,因为渐渐懂得:那样会让父母担心,会让原本很小的矛盾激化。但是“娘家”永远是个港湾,是孤立无助、生气难过时想起来就温暖的地方。只要父母还在,这个温暖的地方就一直都在,随时向我敞开。


 

新房一共有40层,我家在20层,站在远处看过去时很难在那些密密麻麻的窗户里找到自家的窗户位置。于是我爸就在窗子外面系了一红一白两个塑料袋,随风飘着,远远就能看见。跟我妈散步的时候,他洋洋得意的指着说:“看,那就是我们家!”






 

 

 

谨以此文献给历年来一直经历各种搬家的爸爸和妈妈,愿从此岁月静好,健康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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