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突然很想去一趟康定，曾经跟我们一起登过哈巴雪山的草原狼大哥现在在康定开设了一家青年旅舍，叫做“贡嘎国际青年旅舍”。记得我们大家一起在香格里拉吃饭吃牦牛肉火锅的时候，他曾经说过：“小嫣，你以后一定要去康定走走，风景太好了！”喝酒的时候，又说：“我们康巴汉子，酒量都很大，你是女的就随意吧！”跟他一起的伙伴西哥随即对自己只有一米五五的身高解释道：“——我也是康巴汉子，只不过我是迷你型康巴汉子而已。”

    如果要去康定，我就先要取道成都，然后再转车过去，据说从成都到康定跟从昆明到丽江的距离差不多，大概9个小时左右，那就意味着我又要坐一趟长途大巴了。

    基本上，我对于旅途上的“舟车劳顿”是不以为苦的，除了在腰疼的时候有点困扰以外，我总能在火车、大巴车上找到乐子——要么看别人睡觉，要么看着窗外群山掠过，要么吃点零食，或者自己昏睡一阵，时间很快就过了。记得那次坐车从怒江的丙中洛回到贡山，一个多小时的路程里，我一直在嗑瓜子，一手抓着瓜子，一手拿着垃圾袋，近乎执着的嗑，汽车拐弯也好颠簸也好，都不能动摇我的专注。现在想起来，那也不过是最普通的恰恰原味炒瓜子而已，并没有特别之处，到底当时为什么那么令我痴迷，实在想不明白。

    第一次坐卧铺大巴车的时候，我是很期待的，检票的小姑娘发了两个塑料袋给我，我拿在手里，心里认为那是给晕车的人装呕吐物的，但是过了一阵，小姑娘过来提醒大家：“请把自己的脚罩在塑料袋里！”的时候，我才明白过来，那塑料袋是防臭的——大巴车上旅客混杂，难免有臭袜子味散发出来，把塑料袋套在脚上，车厢里的空气就好多了。可是，这样以来，脚掌沤在不透气的袋子里，也不知道做梦的时候会不会总梦见在温水里泡脚。

    我还在自己的铺位边发现了一个矿泉水瓶子，里面装着大半瓶黄澄澄的液体，那当然不会是茶水，肯定是上一位乘客尿急时的解决之道。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会深深羡慕男性的生理构造——用空矿泉水瓶子就能解决尿急的问题而不用忍着，实在是一种幸福。记得我前年去腾冲，也是坐的卧铺大巴车，期间膀胱发紧几乎难以忍受，故作镇定的上前问司机：“师傅，什么时候停车休息啊？”师傅回答我：“还有半个小时。”我那时眼前一黑，都觉得半个小时以后我的膀胱肯定炸掉了。默默的走回自己的铺位上，躺也不是，坐也不是，好容易挨过半个小时，师傅依然没有停车的意思，我弯着腰挪到他旁边，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问：“师傅，还有多久啊？”师傅看了看表，然后笃定的告诉我：“这次就只有20分钟了！不会错了！”

   我坐过最脏的大巴车，是在从库尔勒到喀什的卧铺大巴，我的铺位在窗户边，下层。床单原先是白色的，现在已经成了灰色，看上去至少有半年没洗过了，上面洒落着馕渣子、头发、干了的鼻涕壳、被子一团漆黑，摸上去都发硬了。整个车厢的卧铺都是这样，集体散发着浓重的臭味。我有点犹豫要不要把睡袋拿出来用，但是权衡了一下——我身上的牛仔裤和T恤衫洗涤起来要比睡袋简单，而且看样子床上肯定有虱子或者跳蚤，我到了喀什的酒店可以直接脱了全身衣服洗干净就行，羽绒的睡袋却一定要送进干洗店，非常麻烦。于是我拍了拍床单，把自己的围巾垫在油腻的枕头上，躺下了。随着车里的乘客越来越多，脚臭味和维族人特有的体味充斥了整个车厢，我却逐渐从憋闷回到了坦然——古人云：“久处鲍鱼之肆不闻其臭”，果然。

    到了半夜，大巴停下来让大家上厕所，我下了车，抬头却见到此生所见最美的夜空，那些闪亮的星星是有颜色的，夜空也并不是漆黑，而是隐约透着深紫浅紫的光。车厢外空气清冽冰凉，一下子冲到吸惯了污浊空气的鼻子里，好像一股凉水泼进心里，简直心旷神怡，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吸进新鲜空气的感觉就像在炎炎夏日里喝进一杯冰水那么愉快。车里的乘客纷纷下车休息，在戈壁滩上可没有厕所，而且一望无际毫无遮挡，男人们自动在车厢左边，而女人们就到车厢右边的路基下方便。我比别人走得要远一点，想到路基前面的戈壁滩上去，却被身边一个维族女子拉住了，她用生涩的汉语说：“戈壁滩，不要过去。”我一下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也许是夜晚的戈壁滩上状况不明，或者有沙坑乱石什么的，让我小心一点。我感激的对她说谢谢，那姑娘嫣然一笑，漫天星空直落进她的眼睛。

    长途大巴上观察睡觉的人也是有趣的，人一旦睡着了，下颌肌肉失去牵引，下巴就会掉下来，嘴唇张开，显得很傻。再好看的美女和帅哥，那时候都是一副天然呆的模样，要是是同行的朋友，我就会偷偷拿出相机对着他们的睡相拍照，等他们醒来了给他们自己看。一般在看到自己这个模样的时候，很多人都会大喊：“删了删了！”

     我最佩服的人，就是把脑袋靠在玻璃窗上睡觉的人，玻璃生硬，汽车颠簸，他们的脑袋就在汽车行进中不断与玻璃相撞，发出轻微的砰砰声，我在后面光是看着都觉得太阳穴发疼。他们却能酣然入睡，完全不受影响。有一次看《人与自然》，说到啄木鸟的脑袋构造与众不同，在它高频率高强度啄木的时候依然能保护好自己的大脑，我立刻将啄木鸟与大巴车上的“玻璃党”联系起来，想必他们的头骨结构也是与我们有轻微差别的，因此防撞性能格外好些，也不一定。

     图：从喀什到红其拉普的路上，路边金黄色的树好像是胡杨，但是我不太确定。这个季节的新疆真是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