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家堰到花溪的十里河滩上,在没有开始改造之前,是成片的野地和荒废的草莓田。一河之隔而已,却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清静而充满野趣。
小路边长满野生蔷薇,上个星期去的时候还没有开花,骨朵是青色的,刚抽出来的嫩枝是红褐色,粗而水嫩,我摘下一根,剥去外皮,递给猪八戒:“来,尝尝看。”
猪八戒对我这个当妈的还是很信任的,基本上我给他吃的东西,无论多奇怪,他也都能坦然接受。于是他叼着蔷薇枝,皱着眉头嚼了几口,老老实实的汇报:“不是很好吃,有点苦,我咽不下去呀妈妈。”我说:“那就吐掉吧。”
再走一段,前面低矮的槐树上挂满白色花朵,一串一串的,一阵阵熟悉的清香传来——我上小学的时候,学校操场边有几大株槐树,初夏时节槐花满树,我们就拿了竹竿打下来吃。下午坐在教室里上课,槐花清香随风在身边流窜,吹在光溜溜的腿上——那时候刚刚换上夏天的裙子,裙角还有很深的叠痕,可是我觉得自己简直好看得不行。课间都只肯玩跳绳了,不肯去扔沙包,因为那沙包总在地上滚来滚去,很脏,要是不幸被砸在裙子上,就会留下一块灰斑。
我摘下一串槐花,是含苞待放的花蕾,这样的花蕾才是最好吃的。然后递给猪八戒,说:“尝尝看。。。”猪八戒拿着一串就往嘴巴里放,我赶紧制止他,说:“一粒粒摘下来吃嘛,你这样不是连杆子也吃进去了么?”他惭愧的笑笑,然后摘下一粒花蕾,放进嘴巴里。嚼了几下以后,他汇报说:“这个花比刚才的树枝好吃一点,有点甜、有点香,但是我还是咽不下去。”我觉得他的形容很准确,于是点点头,自己也嚼了一大把花蕾。又赶紧告诉他:“咽不下去就吐出来,没关系的。”
荒废的草莓田是我和猪八戒的最爱,无人照料的草莓结出的果实很细小、很稀少,但是却非常甜。比街头小贩卖的那种胸大无脑的草莓好吃多了。我跟猪八戒蹲在杂草丛生的陇间,翻开一片片草莓叶子仔细的找,找到一个就吹吹灰尘,直接扔进嘴巴里。我经常攒了一把,然后拾掇干净递给猪八戒,他满怀感激的伸手接过去,大口大口的吃,很有我小时候的风范。
昨天带猪八戒去采樱桃,在羊艾农场附近,是果农前年才种的新樱桃树,树身只有一人多高,今年刚好第二个成熟季,产量很小,但是味道却很好,果实大而甜。才下过雨,地里的泥土松软粘鞋,走不了一阵,鞋底上就带了厚厚一层泥土,足有好几斤重。猪八戒觉得十分好玩,一边故意踏在土里,一边低头抬脚看鞋子上的泥巴,连裤腿上都蹭上了一层泥。又告诉我:“看看!我的鞋子变成高跟鞋了!”
樱桃地的旁边有几个坟墓,清明时才修剪过的坟头上绿草茸茸,猪八戒对于坟墓有点畏惧——自从我告诉他,每个坟墓里面都有一个死去的人以后,他就已经朦胧的知道害怕了。于是他跑到远离坟墓的树下去摘樱桃,我妈带着他一边摘,一边吃。站在樱桃树下吃樱桃,会有种幸福的眩晕感,哪颗红吃哪颗,新鲜无敌。关键在于这些樱桃都是没有喷洒农药的,十分健康自然,吃到后来,我都觉得嗓子眼里堵着樱桃了,这才草草收场。
带着猪八戒吃新鲜水果,先生是很赞成的,但是他总不乐意见到我带着猪八戒吃各种野草,他总是忧心忡忡的说:“一会你们两个会嘴唇发肿、食物中毒的啊!”要么说:“知道神农怎么死的不?就是吃草毒死自个儿的!”
他这个人,从小吃饺子馒头长大,除了这两样以外,对他来说,别的什么都是危险的,多么无趣且黑暗的童年啊。。。。。简直比中毒可怕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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