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印象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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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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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楚:我们杀人吧
郑小驴
也不知谁是始作俑者,提议玩杀人游戏。而将杀人游戏发扬光大的开山鼻祖,我想同学们会义不容辞地推选张楚,有一段时间,我们都叫他杀人狂魔。这以前是我的称号,但只当了一个晚上,就被他抢走了。有了这个称号以后,他更欲罢不能,同学们开始叫苦不堪起来,因为这个杀人狂魔独孤求败杀心四起之时,鏖战到黎明破晓也是乐此不疲的。照这般下去,面带菜色的同学们迟早会被他割韭菜般一茬茬杀光。就在这时,我们决定,不和他玩啦。于是在鲁院的好多个夜晚,当他孤独而寂寞的眼光哀愁地望着我们时,大家都纷纷低下头去,因为我们的耳畔很快就会响起一句话:我们玩杀人游戏吧!
以前张楚可是一个好同志,爱老婆爱儿子,据说从未和其他姑娘谈过恋爱(当然,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言而已,可信度是值得斟酌的),一年写几个漂亮的小说,在北方的那座叫滦南的小县城当税务官,也算得上是个小头目,是我们纳税人痛恨又不能得罪的类型。好在他性格柔和,温良谦恭让,这些良好的品德使得他的名声逐渐传遍祖国的各方角落。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被他熊抱着双脚离地,像是摆脱了地球引力,那时才感觉到瘦小的自卑感。有天笛安来鲁院找我俩玩,我让张楚下去接她。笛安没见过张楚,我担心两人见面了不相识,于是发了个短信叮嘱她:那个穿黑衣服的长得牛高马大的男人下来接你去了。果然笛安有惊无险接了回来,不知他熊抱了人家没有。我素闻,他见人是有熊抱的习惯的。
初次见他,我正在北京,他说从唐山来看我,把我感动得眼泪汪汪的。果然就来了,风尘仆仆,壮硕的脑袋下面依旧是壮硕的身躯,典型的燕赵大汉,古意犹存。望着我眯眯地笑。憨憨的样子,貌似很忠厚老实呢。哥弟两个就是那时叫上的。弟啊弟啊的,叫得我心花怒放,酥麻酥麻的。后来我发现他见人就叫的,让我忌妒又伤心。有次我们顺道去温州看哲贵,临走的时候,他望着哲贵说,贵哥,你要来北京,我去北京找你喝酒啊。我纳闷地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两人见面,非得要找个与谁也不相干的地方见,好像幽会老情人似的,直接去滦南找你不就得了嘛。这么一想,我又伤心坏了,原来此人是有从滦南去北京找人相见的传统的。
我们后来似乎都爱上了这个老男孩。特别是鲁院的几个年轻的后生们。张楚说东,他们没个敢说西的。我们的小身板,哪敢与他相抗衡啊。张楚的好酒与好酒量是有目共睹的。大半夜了,张楚电话里吼,赶紧给我过来喝酒。眼皮火柴条也撑不起的我们纷纷爬起来哀求。实践证明,这是没用的。一分钟一个电话,手机成了手雷。事实上,我的小肚子就是被无数个这样的深夜在啤酒的浇灌下,鼓起来的。我以为这辈子也和小肚子结不了缘的,结果短短一两个月就起了作用。他似乎从来没怎么醉过。那么多啤酒灌下去,都倒进了无底洞了。每回坐在他身边,我都有些胆战心惊,生怕耳畔顿时响起,干了啊!有天盛可以过来玩,在“鸡爪王”吃宵夜,喝冰扎啤。非得让我们一口气喝一大瓶扎啤,每人顿时肚里像个冰窖似的,大口大口地倒抽着凉气,肠子都冻痉挛了。以至于后来我们听到“鸡爪王”三字时,都要反胃了。如果我们再玩杀人游戏,我保证把他头一个杀了解恨。
除了这些不良嗜好之外,此人其他方面还是蛮好的。心细如发,待人体贴关照,随和而厚道(当然了,那双可以秒杀众人的眼睛除外)。这些,使得他在圈里拥有良好的名声。我后来想,他那些各个角落里不断冒出的哥、弟、姐、妹,是有原因的。我们真心喜欢他,他也真心对我们好。而最关键的,是此人小说写得好。看完《地下室》、《刹那记》、《大象》、《蜂房》等作品,我羡慕嫉妒恨了很久,为什么要把小说写得那么好。好多人将小说分析得头头是道,听他说话,如同聆听大师教导一般。张楚不是这样的人。好在他不是这样的人。我们在杭州的时候,曾经探讨过这个问题,意见是一致的,那就是反对过多的阐述。好的小说就像一个幽闭症患者,是个病人。有段时间,张楚写出了他这个年龄里最好的小说,这些小说有着鲜明的特点,汇集起来分析,会是篇很好的评论文章。那批小说里,都会若隐若现出现一些象征性的什物。比如“曲别针”、“地下室”、“孔雀羽毛”、“蜜蜂”等等。虽然这种近乎隐喻式的表现手法在一些艺术电影里出现过,但是在张楚的笔下,被他发挥到了极致。似乎形成了“张楚”式的写作风格。有几次,我都谈到这个问题,或许尽量淡化这些象征,是他下一步转变写法的方向所在。有了这些小说,已经足够了。在《孔雀的七根羽毛》里,我似乎看到了他转向的勇气。尽管这个小说我认为并未超越《地下室》。但是《刹那记》、《蜂房》等依旧是当代作品里的精品,是可以作为教科书的典范来分析的作品。因为他诗性一般的性格,在小说中,也淋漓尽致地得以体现。这是一种性情,如墨汁般融合在他的小说中,比天赋更为可贵。他的小说充满了南方的哀愁,丰韵细密,婉约而含蓄,里面始终贯穿着他饱满的柔情诗性。这在北方作家的作品中,很少见到。施战军老师说他有点像男版张爱玲,在某些程度上也是有道理的。
鲁院的四个月学习生涯就将结束了,想起以后相隔南北,很难再得以一见时,黯然伤神,有些不舍。我们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恨不得将每天都当成世界末日来过一样。七月将至,热浪滚滚的夏天,离别的画面早已在眼前浮动。那个侠骨柔情的老男孩,不知会不会哭鼻子呢。而我希望,在离别的筵席上,我们能再痛痛快快玩一把杀人游戏。以后我们见面的暗号就是,我们去杀人吧。
2011-5-27于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