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
个人资料
  • 博客等级:
  • 博客积分:
  • 博客访问:
  • 关注人气:
  • 获赠金笔:0支
  • 赠出金笔:0支
  • 荣誉徽章:
正文 字体大小:

[好文欣赏]苗族鬼师(六枝节选六)

(2006-08-25 15:49:31)
 苗族鬼师
       
         作者:李麦
 
           六、

 

        长期以来,这支苗族部落中每一个村寨都有自己的自然领袖,寨老、寨主、鬼师,凡是苗寨里发生的精神、各种纠纷以及宗教祭祀等方面的事务一直都由这三个角色操办。
        我在省图书馆里翻到了一本1992年出版的《贵州少数民族史》,这本书对长角苗的记载比较齐全。从资料上我进一步了解到,那个在六枝施法,刺死了树妖的苗族鬼师,也就是我们常常所说的巫师,在苗寨里的确是有的,其地位仅次于寨老、寨主。
        寨老,就是苗寨里辈份最高、年龄最长的老人。寨老是苗族村寨的象征,是他们的精神领袖,总管了村寨的一切大事,是掌舵的。下来就是寨主,当然也就是寨子里面最能办事的,有一定阅历、也见过世面的人,主要是排解寨子内外的纠纷,协助寨老具体操办各种事务。
        而比较诡异和富有传奇色彩的要数鬼师了。
        在六枝时候,我遇到过一个鬼师,也听到许多关于鬼师的希奇传闻,而且我知道高衙内常常与一个苗族鬼师来往。
        小时候尚婆婆怕我调皮,常常反复叮嘱我,在逢赶场天的时候,如果看到苗女来赶场,千万不要看希奇,追着人家屁股后面跑,也不准念“苗子、苗子,苗疙瘩,蹲下阿尿一大趴(同泡)”。否则会惹怒她们,遭报复,她们会下毒的。(苗子,是当地人对长角苗的一种蔑称;疙瘩,则是指那些没有脑筋、不讲道理的野蛮人。)说到这里的时候,尚婆婆眼睛就潮湿了。后来,我听到我母亲与邻居在闲扯的时候谈到,原来尚婆婆有个儿子,很是机灵和聪明,高高大大的,气力也有,而且耍得一手的好刀法。十二岁时候,就拜了街上的一个杀牛匠学手艺,十八岁便已远近有名,而且胆子也大。
        有一次,他独自去一个深山里的苗寨杀牛,杀完后,酒多喝了几碗,当场舞了几趟刀,博得了一个苗女的喜欢。在回来的山路上,又与那个苗女进了花棚,做了一番男欢女爱的事情。这个苗女却是寨子里鬼师的小幺女,是一朵花。没料到一夜交欢,却让这两个年轻人如吃了一罐蜂蜜似的,就像糍粑一样粘上了。三天两头幽会,直接把苗女的肚子搞大了,苗女只好随便找了寨子里的一个同族男人。
        尚婆婆的儿子却念念不忘。天一擦黑也不顾远近,大着胆子往山上的寨子里跑。这件事情终于让苗寨上下察觉了。也是一个晚上,尚婆婆的儿子又跑到了那个花棚幽会,直等到寨子里所有的煤油灯都熄了,天上的星星快走了,见不到人,才往回赶。在路上,他却遇到了几个苗汉甩出的飞石。在六枝,当地人最拿手的武器并不是刀,而是石头,一块块棱角利尖的石头,随地都是,可在他们手里却成了武器,十分厉害,这叫甩飞石。
         我所知道的就有两种掷法。如果你手上的石头,有棱有角,尖利,且薄,就用大拇指和食指卡着,然后侧身用力掷出去,这种掷法,有点类似小孩子在河面上喜欢玩的游戏,打水漂。另一种就是手上的石头如果圆实,且重,便用五个手指握紧,然后由上而下砸出去,或者由下而上。这一掷法最适合站在较高的山腰往山下的人进攻。苗族人如果遇到仇人,尤其仇人较多,他们不会先与你正面交手,而是迅速闪开,然后站成一种阵形,拣石头,从各个方向交叉掷出,一旦被飞石击中,轻者头破血流,重者当场丧命。
         那天夜里,尚婆婆的儿子,小心躲过了飞石,只是背上被打中了一块,倒在地上。随后在正面交手时,他凭借他的身手,将其中两个苗汉打得一塌糊涂,因此却结下了仇。以后,尚婆婆的儿子也不再往苗寨跑了,每逢赶场天,只要见到寨子里面出来赶场的,他就无礼了,刻薄对待,甚至挑衅。直到一天,一群苗人来了,只见他们拥进了杀牛铺子,也不说多余话,只嘿嘿笑,求和解,一会儿给尚婆婆的儿子递叶子烟,他推开了;然后敬酒,他也接过来泼了。后来,一位老者见此情形,黑着脸上来,拍了一下他的右肩,就招呼大家走了。原以为这群苗汉来闹事,但见到街上人多,似乎就算了,仗着一身好功夫的他不信邪,更不买账。第二天下午,天阴沉,尚婆婆的儿子突然喊痛了,右肩从上往下,颜色慢慢变肿变紫,不一会儿紫色就往身上浸,赶紧送卫生院,医生见了,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说中毒了,什么毒,不晓得,连续两天时间,大家还没有搞清楚,人就肿死了。
         终于街上的人领教了一回苗族鬼师下毒的厉害。他们都断定那老者,一定是鬼师,拍了那么一下就把毒下了,对于下毒,六枝人偶有谈及,但心有余悸,从此不敢轻视山上的苗人,也不再触犯那些看不见的、不成文的规矩了。

 

         昨天,吃晚饭的时候,就这一段往事以及有关尚婆婆儿子的有关细节,我不得不又一次询问了母亲。
         现在,我的母亲早就已退休,离开了六枝,跟着我到了四川。但近几年来,每年她都要回去。而每次回来,她念叨的最多的就是死,人过了六十,就进入了送葬的年龄。人老了,过去的事情恍惚越来越清楚,她说尚婆婆的儿子如果还活者,现在也是一个与她一样的老人了,高衙内不晓得死了没得。她说,高衙内,在六枝是一个读书读得最多的人,他当过会计,懂药理,也会下毒。
         在她的印象中,一切从六枝往苗寨的山路都是危险的,唯一的一条山路,她从没有去过,但她听我外公说过,苗人下毒的确很厉害,尤其是鬼师。当年外公经常将自己家酿的酒、桐油等用骡子驮了,到远山里的苗寨里去。我母亲回忆说,每次出门前,外公都要把水、干粮都带足,苗寨远,这些东西在那些地方可以卖个好价钱,或者换一些银,但千万不能贪嘴、水都喝自己的,把东西卖了只管往回走,遇到下毒的歹人,人货两空。一位伙计就是喝了苗人的水,两手空空回来,变成了一个傻子,整天口吐白沫,手在空中乱比划。
         我的外祖母有一个妹妹,我们喊她外姨婆,染上了一种花病。每年春天,山上的黄花一开,她便发作,神志迷失,说话做事都有些疯癫,但不伤害人。即说是在她出嫁前,由于贪耍,一个人跑到了山上。那年开春,山花烂漫,一座接一座山上开的都是黄花,黄得让人心慌,但外姨婆却喜欢不得了,在山上疯了一天,回来后说话就失常了。此后只要一逢春,黄花一开她就会失去常态。后来一过了三月三,家里人就只好把外姨婆关在小屋里,紧闭窗子,不让外姨婆看到花、黄色的花、耀眼的花。直到春天过了,花谢了,才让她走出屋门。她是我所知道的唯一一个被春天伤害了的、见不得花的女人。

         山上就是山上,在山上的苗寨一直与山下的小镇保持着一种距离,一种时空的距离,不可逾越的,这个距离有的是人为的,还有一些似乎来自某种自然和神秘的安排,使得山上和山下相安无事,互不侵犯,各自是井水不犯河水,若偶有冲突就会死人。我不知道外姨婆是不是冲撞了山上的忌讳,但老辈子却认定她是被春天的花神把魂带走了,而高衙内也是。
         对于山、山上一草一树的敬畏,这种近乎神秘的敬畏,以及山上与山下的社会关系、也许是由于经过了多少辈人,多少次冲突,才达成了这样的一种和谐。

        六枝人与山上的长角苗从不来往,但相安无事,而且在赶场、在交易时,大家都养成了一种不成文的规矩,不欺诈,不缺斤少两,不坑蒙拐骗,大凡只要谁取了黑心,谁干了昧良心的事情,都会遭到报应。这些山上的长角苗似乎与我们有一种完全不同的精神,他们从不需要文化,不需要任何山上不需要的任何东西,他们只依靠和相信来自山的庇佑,以及地下的祖先、鬼神,而不相信人以及人为的东西。
        现在,我似乎有些明白了其中的自然法力。我感到,苗族的神秘是由一种神秘的符咒来庇佑的。而这个符咒的持有者就是鬼师。这个名字咋一听起来就有点吓人,但鬼师却是苗寨里的宗教领袖,担负着人与神、人与鬼之间的各种事务。在苗人的婚丧嫁娶等重大事件中主要都由鬼师来操持,起着关键的作用。而且鬼师还行医、看病、算命卜卦等,他是这个苗族族群中不可缺少的人物。
        另外,我知道苗人的家族中还有“家师”,他的作用与鬼师相似,但“管理”的范围要窄一些,他只担负家族的宗教事务,如日常祭祀,组织家族内的宗教祭祀活动等。家师不能帮其他人家行使礼议,不同“限”数的家族都有自己的“家师”。目前,12个村寨的其他事仍是寨老、寨主、鬼师来管理,尽管有村干部,但他们只是起到与上级政府互通信息或执行上级的有关批示的作用,有些村寨的干部就是寨老或寨主。在长角苗心目中,寨老、寨主、鬼师,是他们的灵魂。
        至于他们是如何产生出来的,这似乎是一个永远的秘密。在我所能查阅到的资料中,以及能够探问到的人,没有任何一点关于鬼师的记载。
        鬼师,是不是就是苗人中的药师、是不是传说中的五毒教门徒,以及他们的生死去向等等,山下的没有人知道,估计他们也许是由祖传(世袭)或因其他神秘的事件自然形成的吧。这个自然究竟是什么?在那个月黄黄的晚上,一个苗族鬼师刺死了白果树上的树妖。据街上的老辈子说,六枝的风水从此顺了。
        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树妖。但苗族鬼师,那天,我相信他真正刺死了一种“妖”,六枝人心目中的恐慌——这个盘亘在人类精神上的妖,永远存在的妖。让六枝人对自然又一次产生了敬畏。

 

  (未完待作者续)

                    [2006年8月25日自李麦博客]

 

0

阅读 收藏 喜欢 打印举报/Report
  

新浪BLOG意见反馈留言板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联系我们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产品答疑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