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中美医学 |
记得一两年前,在大陆一家地区医院。有一个小孩子哮喘,在急诊死了。 父母和家属非常愤怒,招集了一群人围攻那位主治医生,并把他揪到街 上,让他双膝跪在地下,用铁链子栓在脖子上,拖着走。不断有人踹他 两脚,往他的脸上,头发上吐吐沫,还逼着他嘴里不断喊着:这是我的 错,这是我的错。最后,这位医生的颈椎被打骨折了。其它医生和护士 如惊弓之鸟,都躲在门后和窗后,含着泪,不敢出来。有人打电话去警 察局,几个小时也没人来。 几天前,我大学时的上铺来了。他现在是一家大医院的副院长。谈起 同学,他很感慨。他说,其它同学都还好,可一个搞眼科的同学完了。 我赶紧问怎么回事。原来,这位同学给一个病人做一种较复杂的手术, 事先病人也签字了,说死马当做活马医,让医生放开手脚。结果,手 术还是失败了。家人刚开始还很理解,一阵道谢,可不知为什么过两 天又变了,非得要告这个医生,扬言如果不想被告,就要赔一大笔。 医院当然于以不理。家人和亲戚脑羞成怒,他的儿子照着我同学的脸 猛击两拳,直打的他满脸是血,当即倒地。最可怕的是,破碎的镜片 竟进入他的眼中,几乎将他的眼睛切除。这下子,他这生就再也不能 做手术了。可怜他,一个农村人家几代人中唯一爬出土稞的孩子,五 年的大学,二十几年的临床,在倾刻间,全没了。 我知道,病人难,医风不正,没有红包寸步难行。可医生也是人,也 有难处啊!正像同学说的那样,现在,这世道,人人都是记者,家家 都是法院。医生却被当做是那一小撮嫌疑犯。什么摄像机和录音笔全 被派上用场了。我想在中国的历史上,医生这个三教九流的行业从来 没有这么风光过,这么引人注目过。有记者说:你没做亏心事,没有 犯错,你天地良心,你怕什么拍照啊?我听着这话就有气,这就像在 说,你没偷东西,怕什么我翻你的兜一样。有时,我觉得中国有的地 方自由过了头,只要理由说得出口,就可以随便上别人家的床。在国 外,他敢这样吗?医生不把他送进班房的小号才怪呐。人都欺软怕硬。 这些人对管他分房,调工资的人,他敢吗?别说摄像机和录音机了, 就连那损头损脸,满脸通红,眼皮耷拉着,心里直骂着的另一个发类 似“机” 音的字儿,他一个也不让溜出口。他敢漏出半个字来,人家不 把他送回十八世纪,做个花样手术,让他变成一个三寸金莲才怪哪! 时至今天,神州大地上,三百六十行之外,又多了一个新的行业,他 不修边服,口角叼着半截烟头,油腻腻的汗衫敞着怀儿,手里拎着一 条小木棍或生锈的铁链子,吆喝着,成帮结队地闯进医院,视候诊厅 为菜市场,看医生和护士如投机倒把,缺斤少两的小商小贩。他们有 一个大号,叫医闹。他们的活儿不算太难,但一定要有一双猫一样的 眼睛和一双狗一样的耳朵,那儿有哭声,那儿有怨气就向哪儿去。他 们是新时代的青天大老爷,总能帮病人把心里的苦闷弄清。他们可以 在从地摊上捡来的油腻腻的报纸上,把疾病的来垄去脉分析的一清二 楚,让病人及其家属懂得,他和他们是又一个尤三姐儿,不告一下医 院就太便宜这丫的了。这时,你可以看到,似乎老王家老李家放了个 连串屁儿,生出了一大堆莫明其妙的儿子和女儿来,哭天嚎地的把医 院封住,再最好请来一个青天记者,直到把医院搅的不能正常工作, 院长被围堵在办公室内熬的半死,最后从院长破碎的牙齿中挤出了几 滴血,才算了事。这些人根本不用出门,不用到拐角,乘着热乎劲儿 当众就会把这从死人身上多榨出的一点油水分个一干二静。 现在,我同学们的孩子,没有一人读医或者想学医。这是好现象。我 理解他们。与其让人也拴一条铁链在他们的脖子上,牵着如狗,满市 招摇,不如把他们培养成新的医闹,让他们从医界的内部闹起。这样, 世界一定更搞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