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时光叫做值班

作者：方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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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时光叫值班。

把自己关在屋里，开开空调，打开电脑，没有人打扰，没有人叫吃饭，没有人叫熄灯，独自一个人守着一栋大楼，安静地度过一段黑夜时光，静静地等待黎明的到来，远离浮躁的尘世，远离功利的人群，远离职场的勾心斗角。这个世界除了自己的心，就是自己的灵，整整一个晚上，或写小说，或看电影，或者什么也不做，反正我已经买好了酒肉，一会儿也可以对着自己灵魂对酌，一个人享受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自由。

这是外人无法参与的安静，可以对着自己的灵魂聊天，想想自己四十余年的人生，从一个农村顽皮、自负、自卑也自尊的农村孩子，混到城市中沉浮的公务人员，人生有太多的渣滓需要在安静中过滤。

一个人值班真好，虽然要求是两个人值班。制度的灵活性有时候真好，当大家都需要这种安静的时候，值班的形式就悄悄地发生了改变。

这是外人无法界入的时空洁静，每个值班人员都可以在安静的黑夜里独自抚摸着受伤心灵，此时光是美丽的、安静的、甜蜜的、也是幸福的。真不知道，那从没有值过班的领导有没有这种快乐感受，有没有这种幸福时光。

白天，单位领导是这里的主人。晚上，值班者做了这栋大楼的主人，在这个安静的黑夜里，我们做了世界的主人，在这个快乐的黑夜里，我们做了自己的主人。

多么美好的晚上啊，值班真好，让独处和人性自由有了合法的理由。可以叫人来陪你打牌，喝酒，聊天，谈心，甚至，有年轻的男人可以在这里与情人约会，解决住房困难问题，也解决了一个人守着一栋大楼过于安静的问题。

做成人真苦，白天忙于公务，回家忙于家事，好久没有安然静坐了。想静静地对着自己的灵魂聊天，对着电脑倾诉，对着黑夜唱歌，对着自己的良心问安。

在这个安静的黑夜里，我想到了年迈的农村父母，是他们把我培养成了城里人，自己却远远地在农村独守，他们的黑夜，不知道是不是和城市的黑夜一样漫长？他们是不是在思念城市里的儿子？我知道，八十岁的养父母，七十岁的生父母，他们是亲兄弟，共有我这么一个远在城市给他们徒挣虚名的不孝的儿子。

他们会在这个黑夜里睡得很香吗？进入伏天的农村没有空调，他们可能会睡着院里树荫底下，用热血为蚊子提供温热的饭菜。

农村的黑夜并不寂静，也许门前会有村委请来的艺人在说书唱戏，也许村里没有任何文艺演出，只有老人对着电视的瞌睡。安静的街道上也许会有一对行人月影，狗儿总是对着陌生的男女叫唤。

城市的电视播出了太多新农村故事，家乡的黑夜到底是什么样子，儿时的印记，已经无法给我现实版的思维了。

总是喜欢做梦，为自己的文章署名梦语斋。

可是我很难入梦，因为今天压根就没有准备睡觉。

值班室的床头灰尘很厚，没有值班人会在这里睡觉，除非他真的喝酒醉了。可以想象，单位几十个男人面对值班室这一张床。当然，还有单位几十个女人节假日的白天也面对这张床。值班的人谁也不把值班室的床当床，那床只是通信员给各科室发放报纸时的铺垫。

更多的时候，大家把电话转移到自己科室，宁愿在自己办公桌前爬俯到天亮。

单位值班，更多时候是男人女人对单位负责的责任和义务。

没有报酬，没有补贴，没有嘉奖。值班只是单位的一个传统，一个习惯，一个制度，一个美好的优良觉悟。

有时在想，单位在值班的问题上，考验科员们的责任，也考验单位领导的素养。谁得分占的更多，大家谁心里都有数，也都没数。大家习惯了这种见怪不怪的值班睡觉问题，谁都知道单位值班休息是个难题，可是领导和部下谁也不想说破。

这大概也是一种潜规则吧。单位穷，值班制度又不能荒废，第二天值班的人员可以回家休息。

在这样一个环境生存，有职场值班的辛苦，也有制度灵活的温馨。在这个城市的黑夜里，有权力在大楼里值班，都觉得自己活得非常幸福。

公务员往往很忙，领导往往喜欢这样一种值班结果：单位有很多事情要做，值班者不好意思在上班时间回家休息。

值班成就成了领导和部属之间的美德。

文章写到这里，我的胃有点饿了。

2011年7月14日。于办公室梦语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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