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一门自由的科学

——对话亚里士多德

记者：

你刚才谈到闲暇对于哲学的意义也很重要。我曾经读过一篇由当代哲学家罗素写的《闲暇颂》，在这篇文章中，罗素表达了这样的意思，他说：对于当代文明，闲暇是重要的；在过去闲暇是少数人的，只有靠多数人的劳动才能提供；而多数人的劳动价值很大，并不是因为劳动本身是有益的，而是因为闲暇是有益的。根据我对罗素这段话的理解，罗素认为，少数人的闲暇是建立在多数人的辛苦的基础之上的；多数人的劳动之所以有价值，那是因为他们能够为少数人拥有闲暇提供某种可能性，而让少数人去从事推动社会进步、文明方面的事情。不知道对这段话，你是否认同？

亚里士多德：

我不知道罗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是，我对他讲的这段话，还是高度认可的。

记者：

从何说起呢？

亚里士多德：

我曾经说过，推动哲学的三大要素：一是惊奇，二是闲暇，三是自由。惊奇，我们已经谈过，关于后面两个问题，只是角度不同，从本质上讲是一样的。

记者：

也可以这么讲。

亚里士多德：

哲学研究需要闲暇的时间，人们如果没有闲暇的时间，就不可能从事哲学研究。哲学研究开始的地方，只有在全部生活必需品都已具备，人们拥有自由的时间，无须为自己解决衣食住行的时候，哲学才有可能产生。

记者：

所有科学都是如此。

亚里士多德：

那倒不一样。很多学科是生产性的，它本身就可以为这些科学家提供满足其衣食住行的条件。而哲学就不同了，哲学不是一门实用性的学科，它要解决人们的无知问题。总体来讲，哲学是一门最神圣的学科，而从事神圣的学科，就需要哲学家投入大量的精力和时间，甚至是毕生的，才有可能有所收获。

记者：

通过对柏拉图和您的哲学生涯的研究，我相信这一点。

亚里士多德：

从事哲学研究，研究者必须具有充足的时间，又没有生活必需品的后顾之忧，还必须没有任何精神负担。否则，即便是具有了一个哲学家的天赋和条件，即便是他拥有天大的好奇心，他也是一筹莫展、无能为力。所以说，有闲暇、有财富和精神快乐，对于哲学家来说是缺一不可的。一个有钱的人，如果整天忙于其他事情，不能脱身，也无法研究哲学；既有钱，又有闲暇，但思想上没有闲暇，精神负担很重，也产生不了哲学。

记者：

你的意思很明确，哲学的产生必须有闲暇；但即便有了闲暇，也不一定能产生哲学。

亚里士多德：

是的。埃及的祭司、僧侣们有的是闲暇。但他们的闲暇只可能产生数学、几何学、天文学、神学，永远不能产生哲学。

记者：

在我的印象中，你好像说过哲学是一门自由的学问，应该也是这个意思吧？

亚里士多德：

是的。我们经常说一个自由的人是为自己活着，不是为伺候别人而活着。哲学也是一样，它是唯一的一门自由的学问，哲学只是为它自己而存在。

记者：

你对哲学的提法，我以前是闻所未闻。既然哲学只是唯一为它自己而服务的学问，而作为一个哲学家，也应该是唯一为自己服务的一个群体。

亚里士多德：

没错。要想成为一个哲学家，首先必须是一个自由人。而自由人必须是既具有身体上自由，还表现在意志上的自由。奴隶即使思想再自由，但因为不具有身体上的自由和闲暇，不可能创造出哲学。同样，仅有身体自由，而没有思想自由，也同样产生不出哲学。一个不自由的人，即使是天才，即使完全具备哲学家天赋的素质，他也成不了哲学家。所以，我说哲学是一门自由的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