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精神·惠施】泛爱万物,天地一体——对话惠施
(2017-03-18 22:5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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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精神·惠施】
泛爱万物,天地一体
——对话惠施
记者:
平心而论,你关于名实问题的研究,属于真正的纯的学术研究,在中国的学术史上,似乎没有人在做同样的事情,应该说很有价值。但是,据我了解,你的理论自出现时候开始,就遭到很多人的攻击,后来,就被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你对此有何评价呢?
惠施:
我们这个民族太注重实用,对那些不能马上立竿见影的东西,是不感兴趣的。因此,我们所进行的研究,遭到其它各派的打压是很平常的事情。
记者:
据说庄子对你打压的最厉害?
惠施:
对我们名实学的批评,可以说是我们当时其它各个学派的共同做法。荀子说我们喜欢恃怪术、玩奇辞,虽然辨得很精细、很深入,但是,徒劳无益、于事无补。
记者:
荀子是这样评论的?
惠施:
没错。韩非子也认为我们关于名实问题的研究,不仅无益,而且对于推行法治有害。另外,就连庄子,本是一个很超脱的人,也对我们大加鞭笞。庄子认为,我们的这些研究,仅仅注重口辩,不注重实际内容,甚至有时候强人之意,让人不舒服。因此,他攻击我们的名实学只能服人之口,不能服人之心,充其量都不过是华丽的外衣。庄子甚至恶毒地攻击我们是“亦蚊亦虻”之人。
记者:
庄子崇尚无用,是不是认为无用是大用?即便是这样的人,也认为你们的学问毫无价值。不过,这些人批判的越厉害,我越是想知道,你们这些名实学到底是什么?
记者:
你提出普爱万物这个命题。我感觉这个命题与儒家、墨家有很多相同之处。
惠施:
有相同之处,也有不同之处。
记者:
不同点在哪里?
惠施:
儒家讲究的是等差之爱、是亲亲之爱、是君臣之爱,显然,这种爱比较狭隘。墨家讲的虽然是无差别的爱、也就是兼爱,但仍然有一定的局限性,这种爱背后带有明显的功利色彩。
记者:
那你所谈的“泛爱万物”是什么意思呢?
惠施:
我的概念,要比儒家和墨家的爱更加广泛。在我这里,人应该普爱天下万物,万物平等,人应该也是万物之一,我们必须爱自己,也爱万物,爱万物也如同爱自己一样。
记者:
你的想法,和我们现代人的博爱思想,基本相同了。
惠施:
希望如此。
6,解“天与地卑,山与泽平”
记者:
你说天与地一样低,山与水一样高。
惠施:
这是我说的。
记者:
怎么可能呢?天与地相隔何止千里万里,你竟然说它们一样低?山峰高耸入云,渊水沉入谷底,怎么可能一样平呢?你这明显与常识不相符啊!
惠施:
常识未必正确,反常识未必不正确。在很多情况下,常识未必靠得住。
记者:
请讲。
惠施:
我问你天是什么?地是什么?
记者:
你说呢?
惠施:
天无非就是地上的空间,地无非就是天下的空间。既然都是空间,哪有什么高低不平之分呢?
记者: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道理。那你说“山与水一样高”是什么意思呢?
惠施:
这也可以理解。很多水是从山上流下来的,许多水看似潭大无比,但它所处的位置可能要比许多山要高得多。
记者:
这点可以理解。
惠施:
还有一点,从宏观角度来看,很多水,在狂风的吹拂下,也可能像高山一样,群峰迭起;而有些山,却是坦荡如谷,像磨刀石一样非常平坦。由此可见,山与水之间也存在着很多共性。
记者:
关于你的研究,有些学者说,你的这句话里面隐含着去尊的民本思想。也就是说,在你眼中,天与地一样高,山与水也是一样高。在普通人眼中的尊卑贵贱,其实都是相对的存在。
惠施:
记者:
在我们常规人看来,中午就是中午,下午就是下午;生就是生,死就是死。而你感觉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惠施:
没错,我讲的“日方中方睨,物方生方死”就是这个意思。
记者:
有点不好理解。
惠施:
其实也没有什么。在一般人看来,太阳是从偏东到中天,再从中天到西斜。但如果我们选择任何一个点来看太阳,它可以说既在某一个点,又不在某一个点。如果它永远在一个点不动,那么,它就不可能从偏东到中天再到西斜。也就是说,任何一个事物在同一个时刻,都存在着两种时间的状态,那就是既在这个时刻又不在这个时刻。
记者:
那如何解释“物方生方死”这句话呢?
惠施:
道理与我刚才讲的差不多。我们人从摇篮到坟墓,就是一个从生到死的过程,就每一个时间点来讲,我们都是从生中来,我们也都是向死亡走起。也就是说,我们人生中的每一个点,都存在着生与死的两种状态,都存在着从生中来到死中去这两种状态。
记者:
按照你这么说,那么生辰与忌日也是一对形影不离的难兄难弟了?
惠施:
也可以这么说。
8,解“我知天下之中央,燕之北,越之南是也”
记者:
你说天下的中心位置,既可以在燕之北,也可以在越之南。据我了解,燕在中国的北部,越在中国的南部,两个地方相去甚远,怎么能说都是中国的中心位置呢?这不是矛盾的吗?
惠施:
看你从什么角度来讲。我们说中或中央,是相对于四边来说的。如果没有周边、没有四周,那么,中或中央就无从谈起。可以说真正有限的地方,也就是说那些有明确周边限定的地方,才有中或中央。
记者:
你的说法,我赞同。小到一颗微尘,大到疆域辽阔的王国,由于他们都有明确的周边,因此,它们才有中或中央的说法。
惠施:
你所表达的,也就是我想表达的。在有限的区域内才有中或中央的说法;但是,到了无限的地方, 就没有中或中央可言了。
记者:
是的。既然没有周边可言,那就没有中或中央可言。
惠施:
不知别人如何看待天,而在我看来,天是无边无际的。既然这样的天是无边无际的,我们自然就无法找到它的中或中央的位置。换句话说,对于无边无际的天下来说,本无所谓中央。如果你一定要硬性寻找一个中央,那到处都是中央,无论这个中央在燕之北,也无论这个中央在越之南,都可以。
记者:
你的观点是否可以这样来归纳:对于无边无际的天下来说,可以说处处都不是中央,也可以说处处都是中央?
惠施:
就是这个道理。
9,“辩者二十一事”
记者:
据说你的许多崇拜者对你的理论非常着迷,他们曾经提出过二十一个命题,也就是所谓的“辩者二十一事”。这二十一个命题,我反反复复地看了若干遍,感觉非常怪异,近乎荒诞。我想了解一下,他们提出过这些命题的背后,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呢?
惠施:
你给我具体说说,他们具体提出了那些命题?
记者:
他们说:(1)卵有毛。(2)鸡有三足。(3)郢有天下。(4)犬可以为羊。(5)马有卵。(6)丁子有尾。(7)火不热。(8)山出口。(9)轮不辗地。(10)目不见。(11)指不至, 至不绝。(12)龟长于蛇。(13)矩不方,规不可以为圆。(14)凿不围枘。(15)飞鸟之景未尝动也。(16)镞矢之疾,而有不行,不止之时。(17)狗非犬。(18)黄马骊牛三。(19)白狗黑。(20)孤驹未尝有母。(21)一尺之棰,日取其半,万世不竭。听到这些命题,我的头都大了,希望你一一给予讲解。
惠施:
每个命题都是博大精深,我们不妨慢慢交流。
记者:
你这二十余个命题里面,有些命题确实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按常规来讲,卵就是卵、毛就是毛,怎么可能卵里面有毛,马又跟卵连在一起,还说丁子有尾巴。我先问问,什么叫丁子?
惠施:
我先告诉你,丁子就是癞蛤蟆。说丁子有尾巴,就是指癞蛤蟆有尾巴。
记者:
这就更不可思议了,癞蛤蟆怎么可能有尾巴呢?
惠施:
先不说癞蛤蟆,我把这几个命题结合起来,你就会明白了。
记者:
谢谢。
惠施:
我这三个命题表达的是,一个生命体在生命的孕育过程中所存在的潜在的和实在的几个特征并存的问题。你应该知道,老母鸡在孵化小鸡的时候,老母鸡孵的是卵,也就是小鸡。在小鸡走出蛋壳之前,它是在卵中,但就在卵中的时候,它已经长出了羽毛,这有什么不可以理解的呢?还有,马受精怀胎之时,也同样存在孕育成马驹的受精卵状态。我说“马有卵”,就是这个意思。第三个事情,所有的癞蛤蟆都是从蝌蚪变出来的。虽然癞蛤蟆没有尾巴,但它的前身蝌蚪都有尾巴。所以,我们说“蛤蟆有尾巴”这个命题也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