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喧闹的都市,每日听着单调的车声,用它们排放出来的尾气养着身体,让我日渐想念故乡那潮湿的带着泥土气息的新鲜空气,和安静的一块池塘。
那时候的夏天,早上露水总是挂在碧绿的草尖上,那草的绿不是北方这种干绿,那绿只要用手一掐就能掐出绿水来,露珠颗颗晶莹剔透,在阳光下闪着光,我总是喜欢用手去托着它们,小心翼翼地像托着一颗颗透明翡翠,生怕一不小心掉到地上摔碎了,事实上,那水珠只要到了手里就没有那么圆润,在手掌里呈椭圆形,我最后总是带着些失望回家。脚上的鞋和裤角总是被打湿,免不了被母亲数落,边数落边找出干净的裤子给我换上。这个时候,我又开心起来,喜欢那种被关爱的感觉,我一副笑嘻嘻的样子,惹得母亲总是不忍打我或下狠骂。
白天,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都不在家,多是上学去了,母亲也去了地里,父亲总是上镇上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开会,在我的记忆中,父亲的时间多是在开会中消磨了。他回来的时候,我总会在他的口袋里找到一些惊喜,几颗糖或者一些别的零食。那时候,我总是坐在家门口的池塘边,看塘里鱼吃着青草,一些草鱼和鲢鱼游过来咬一下草又快速地扎到水的深处,再慢慢游过来猛咬一口又快速的游走,如此反复,直到草被它们吃个干净。有时候也有蜻蜓落在草上,鱼来的时候它们竟也不害怕,稳稳的站着,看着它们。有时青蛙也游过来,这时,鱼都游开了,似乎不喜欢与青蛙为伍。这样一直看到母亲喊回家吃饭,那个时候家中条件不好,连电扇也没有,后来我上学后家中才买了一个,总算在吃饭的时候不用摇那个大蒲扇,总算不至于吃得汗流夹背了一副狼狈的样了。
下午,也是我一个人。还是喜欢坐在家门口那池塘边。因那里有大片片的草地。有时可以在那里翻跟斗,很是舒服。哥哥和姐姐估计还是上学和上班了,那时,大哥教高中的化学,在我印象中,回家不多,只有放假的时候在家。每次回家,他总是将大门口我栽的喇叭花和指甲花尽数铲除,那些花其实也不用我载,只要撒上种子它们就能长的很好,甚至连土也不用掩埋。其实那个坪已经够大的了,我的那些花碍什么事了呢?但是已经没了,也没什么办法。门口的坪就成了他喜欢的样子了。大姐好象是在上高中,二哥和二姐上的什么我不记得了,只记得后来有一天,我在二姐的书上看见她将一个图片用报纸粘贴上了,我很是好奇,非扯开了来看,原来是一张都是骨头的图片。现在想想那时候估计是她的历史书了,那些头盖骨定是周顶洞人的。想不到,她竟然是那么胆小。有时候,我爱招惹她,她生气了吃完饭就在我头上打一下就跑了,因为我总是吃饭很慢,她觉得等我吃饭是怎么也赶不上了,实际上,每次吃完我再去追她,我便能很快追上,我也不是追上了就去还手,而是在她后面不紧不慢的追着,直到她嘴唇发乌,坐在地上直喘气为止。如此几回,二姐就不轻易惹我了。
整个下午,我都是坐在那里的,很少有人从我家门口路过,我家是个单独的人家,邻村大约隔着小半里地。我就想母亲讲的那些事,说爷爷的爷爷是个大官,以前这里是十字形的房屋,丫鬟佣人无数,爷爷的爷爷很是风光,连那些纱灯的外罩都是用彩色的珠子做的,因输一场官司没落了下来。后来我还真的经常在家周围能看见这些彩色的小珠子,有时候用它串成项链和手链,想必那不是个故事。后来因房子比较宽敞,以至于被国民党一官的姨太太占着住了,听母亲讲,那姨太太很随和,为人很好。就尽想这些事就一下午过去了。
遇到雨过天晴,松树底下还能找到蘑菇,一些大大小小的蘑菇用一根长茅草串起来,足足炒一大盘,味道很是鲜美,有时候,母亲用它来煮面条吃,很是香甜。傍晚,我总是伸上了脖子等着他们回家,那时,胆子很小,其实也是被他们吓的那样,晚上姐姐她们总是讲一些鬼怪的故事,害得我一个人从来就不敢进屋。我只有在塘埂上坐着,时不时地看一眼家门,看那门开了没开,看有没有鬼进去。
有时候看的困了,就躺在草地上,云从头顶缓慢飘着,从一团团的棉花到一块一块慢慢分开,夕阳照着它们,给它们渡了一层金边,一些燕子剪着它们黑色的尾巴,在天空和田地间上下来回掠过,它们的声音比麻雀的声音好听得多。
我家的周围全种满了竹子和松树,那些竹子我几乎都爬上去过,然后竹梢因为人的重量弯到了地上,再又像弹簧一样把整个人弹了上去,邻村的孩子总是喜欢来玩这种刺激的游戏,有时候折断了竹子,好在家中也没有人去追究,那个时候一棵竹子好象能卖一块左右,具体是多少我也记不清楚了。反正每年春天都能从土里冒出许多笋子来。有时候把挡路上的,太密了的地方的笋子挖出来,新鲜的可以炒韭菜,或者用肥肉炒着吃,多了就做了笋干,可以随时拿出来备用。
有一次,我和一个女孩子在竹园里生气了。她也是我平时玩的好的伙伴,那次是因为她说我的裙子难看,我很生气,我说我裙子难看还不是因为你把我钱借了不还,那简直是可笑之极的话,因为一着急找不出她有什么别的毛病,其实她就借我一毛钱,当时,我也是说好了不要还的,这个时候竟扯了出来,现在想想还觉得好笑。她当时也急了,一把从口袋里摸出5分钱来,往我面前一扔,“给你吧,不就是一毛钱!”那钱咕噜着在竹园里滚了几下,在一根极小的竹子根下停住了。我跑过去捡在手中,靠着那竹只顾看那片发白的硬币,再回头时,只看见那女孩子的背影了,我不知觉间眼泪流了下来,心里想她肯定再也不肯理我了,越这么想越是哭的伤心,回家时母亲问我谁欺负你了,我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只过了一天,那女孩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笑嘻嘻地来找我玩了。
我们自那以后也再没有吵架和生气了,多是一起去地里抓蝴蝶和蜻蜓,我从来不去水田中,因我最怕蚂蝗,我们把蝴蝶的翅膀夹在姐姐不用的书本里,等很长时间后拿出来看,还是一副栩栩如生的样子,只是它们再也飞不起来了。
我们有时还会去抓萤火虫,在天黑的时候才能看见萤火虫才都飞了起来,田野里,竹园里到处都是,只要走在天埂上或池塘边,随手就能抓到,一个个小小的灯笼被我们装进了玻璃瓶里,足够的亮能照见我们的路。睡觉的时候,在蚊帐里尽被放出来,它们就在蚊帐里飞,多数被母亲赶了出去,但也是在房间里飞着,一闪一闪的。有一只或两只就在蚊帐里眨着它们的眼睛。
很多个夜晚,我的梦里有许多萤火虫在飞来飞去。只是,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梦到它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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