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形人妖

在泰国工作期间，我曾两次在芭堤雅观看了人妖表演。我倒不是去欣赏它的艺术，而是想了解泰国这一独特的文化现象。

人妖，实际上就是变性人，男性变为女性，而大部分又没有完全变为女性，外形是女性，但骨子里却还是男性。这种人实在不好给他们取名称，有人便称其为“人妖”。“人妖”这个名称未免刻薄点儿，“她们”只是与众不同而已，却并非是“妖”。“人妖”是泰国的特产，也是泰国独特的人文景观。每年都有700万境外游客到泰国观光旅游，此项收入每年高达70亿美元，成为泰国经济的支柱。泰国旅遊业的繁榮，与“人妖”的存在有很大關係，欧洲人到泰国旅遊，不少都是冲着“人妖”而来。

泰国的人妖，主要集中在曼谷和芭堤雅，而尤以芭堤雅为多。芭堤雅是泰国著名的旅游胜地。该城有两个人妖歌舞艺术团。各有其剧场，每个剧场都能容纳六、七百人。每晚演出两场，每场都座无虚席。观众大都是各国旅游者。有些欧美人专程坐飞机来看人妖表演，看完后马上又飞走。

演出开始，舞台上灯光五光十色，布景艳丽夺目。几十名身材苗条、眉清目秀、风情万种的“女子”，扭着优美的舞步，唱着悦耳的歌曲登台亮相。“她们”大多身高在一米七以上，而且都有一头青丝般披肩长发，泛着亮黑的光泽。耳上佩戴着蓝宝石耳环，胸前挂着水晶项链，华丽的衣裙缠绕着莲步，轻盈优美，宛若仙女下凡一般。“她们”的领口都开得极低，露出雪白的酥胸。“她们”不时挠首弄姿，向观众眉目传情，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们那像燕子一般轻盈、似蝴蝶一般美丽的舞姿，迎合了各国旅游者的胃口。

人妖所表演的节目内容，包括各国民族舞蹈和代表歌曲，其中还有华人的歌曲。用各国语言演唱的歌曲，更激起了那些国家观众的情感。其实，“她们”只是在装模作样，只张嘴巴不出声，放的是录音带。这是因为人妖的声带不能完全女性化的缘故。

人妖很懂得煽动台下观众的情绪，与观众互动，所以台下的气氛与台上一样热烈。其中还穿插了一个类似中国小品的搞笑节目,丑角是个肥胖丑陋的女人（也是人妖）,哼着黄梅调（后台放录音）,提着小菜篮在台上蹦来蹦去。而后，她走下场去邀请观众与“她”互动,大概是长得丑的缘故,再加上人妖的神秘性,众人惟恐避之不及。但她突然间抱住一位正在傻笑的小伙子,狠亲一口就逃到台上去了。大家哄笑起来。其中还有一个据说是人妖的保留节目，是由单人表演的。她穿着一身怪诞的服装，左半身是黑色西服的男装，右半身是妖艳无比的女装。这时全场的灯光暗了下来，她半身隐藏在舞台上的帷幕里，半身露向观众,这样交替着用男女声唱着情歌，让人以为是两个不同的男女在上面表演。这种集男女于一身的节目之寓意，或许是告诉人们， “人妖”是一种有别于自然意义的男性与女性之外的第三性。

观众们都圆睁着双眼，对每一位演员都从头到脚仔细地审视一番，千方百计地想从这些人妖身上找出一点与众不同之处。但大家都非常失望。在这些人妖艺人身上，不但找不到瑕疵，而且可以说“她们”比普遍女性形象更加完美。典型的蜂腰长腿，标准的三围。

演出结束，人妖们一个个从后门走出剧场与观众照相。观众花20泰铢，即可与“美人”合影。有时，人妖还用汉语对中国人说：“快来！”“她们”不说话则矣，一说话便露出了男人的原形，粗声粗气，一副男人腔。这时，你再看“她”那惺惺作态，就有点儿令人作呕了。

人妖的演出没有什么过分的色情的成分。不过，这种扭曲人性的产物，看了后还是使人感到不是滋味。

关于泰国人妖的产生，有各種不同的說法。其中有一種說法是，从印度的“阉人”演变而来。印度阉人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6世紀初期。其时，在印度北方形成的莫臥儿帝国，在漫长的征讨岁月里，军队的好些穆斯林首領专门搜集了一批“阴阳人”（先天性的两性人）负责服侍他们留在家中的女眷。這样做的目的，当然是为了防止“后院情变”。由于這些阴阳人的薪俸很高，一般对主人都尽忠职守，再加上他们本身生理上的缺陷，对闺苑深重寂寞的女眷们无法构成威胁和伤害，极得主子们的信任。莫臥儿帝国成立后，大批阴阳人受到主人们的青睐和重奖。自此之后，国家的統治者以及其他达官贵人，都逐渐养成了聘用阴阳人服侍女眷的习俗，並渐渐扩大到整个印度。不过，先天性阴陽人毕竟很少，即使重金，也难以聘到。阴阳人成为市场上的抢手货。于是，不少生计艰难的男人便看准了这个行当，用极其原始的外科手段去弄残下身，或者干脆摘掉睪丸，加入阴陽人的行列。日积月累，这种类似中国的太监的阉人便取代了阴阳人的地位。阉人的增多，大大超过了需求。于是，不少谋不到看护女眷差事的阉人转而学歌习艺，並以献艺奉媚为谋生手段，以致形成了“阉人圈”。由于这种阉人的流动性极大，慢慢流到了泰国，在泰国这一特殊的国度里繁衍兴旺。

另一种说法是，泰国人妖的产生是因为泰国的色情旅游业很猖獗，女子在这个行当能挣很多钱。泰国是个典型笑贫不笑娼的国度。一些男人为谋生计，想方设法把自己变成“女人”；而一些人贩子也为了捞大钱，拼命拐骗、制造人妖。于是，“人妖”这个特殊群体就逐渐产生了。

芭堤雅之所以成为人妖集聚的地方，其中有个缘故。据说，20世纪60至70年代，美越战争期间，美军常在芭堤雅休整。那些大兵找女人寻欢作乐。一些女人也靠此挣钱。女人毕竟没有那么多。大兵们就找人妖来取乐。有的人妖也以此来谋生。这样，人妖的数量就越来越多了。人妖就在该地兴旺发达起来。

人妖一般都来自生活艰难的贫苦家庭，可以说几乎没有富家子弟愿意做人妖。在泰国，有专门培养人妖的学校。一般是从小孩两三岁时开始培养。培养的方式是以女性化为标准，女式衣著、打扮，女性行为方式，女性的爱好。同時，更重要的一点是吃女性贺尔蒙药。这种药的作用在于抑制男性生殖器官的发育，促进体内新陈代谢女性超量发展。一般需十多年的服药期。十多年后，男性生理特征便逐渐萎缩，如男性阳具，就会变得又短又小，而皮肤就会变得细润、有光泽，臀部、胸部会越发达，像女性一样，肌肉减少，皮下脂肪增多，皮肤富于弹性，胸乳增长快的，比普通女性还高耸、浑圆、挺拔。

有人为了弄清人妖真实身份，花钱将人妖带至下榻的饭店，让人妖将身上衣服剥得一丝不挂，仔细观察其性别。结果，看到腰部以下确是男儿，只是阳具如同儿童的一般大小，但腰、臀又酷似女性。

在这期间，人妖艺术学校便要教授许多技艺。比如让“她们”学习舞蹈，熟悉声音。练功是极其艰苦的过程，腿功、腰功、头功、手功、脚功等，都要进行严格的规范化训练，这种训练之苦，一般女性是难以承受的。为了培养出一批优秀演员，有的人妖艺术学校或艺术团体，还要选拔人妖送往国外，比如美国、日本或其它国家深造。所以，人妖艺术表演水准是颇高的。

人妖演员，优秀的，每月月薪一万余铢，差的则只有一千铢左右。而“她们”平均每天要演出三场以上。演出收入归剧团老板，老板把“她们”作为发财致富的工具。所以，为了生存，人妖不得不拼命地赚钱。但“她们”赚钱的途径除了出卖色相以外，別无选择，所以不少人妖只好胡来。比如在红灯区，許多妓院的老鸨都愿意高薪聘请漂亮的人妖来作拉客的妓女。一般人不知，误以为“她们”是女性，等知道是人妖時，已经没有办法了。有时，人妖还將一些单独行走的单身旅客强行拉进妓院。至于欧美旅遊者中的同性恋者，是人妖追逐的最好对象，欧美客人也愿意与人妖一起過夜。

人妖在泰国是受到歧视的。虽然法律规定“她们”为男性，可是从来没有人把“她们”当作男人看待，只把“她们”视作一群玩物。“她们”自幼接受女性化的教育和薰陶，使性格、形态都表现出女性特征。在小学期间，“她们”在心理发育上就出现严重不平衡。社会的歧视使“她们”感到自卑和绝望，往往为了找点儿事做而四处奔波。为了维持女性的皮肤和身姿形态，必须使生理机能全部打乱。這样就不得不过量打针、吃药、注射性激素，包括口服避孕药等，使內分泌失调，产生男人女性化的心态，渐渐出现女性特征。如乳房隆起，不致消失，皮肤变得细嫩，生殖器停止发育等。这样的结果，使身心严重受到摧残，所以人妖的寿命一般都不长，40岁左右为正常死亡年龄。

只有极少数被男人深深爱上，並舍得花昂贵金钱做了变性手术的人妖，经过医生检查并出具证明之后，才可能使“她们”变成真正的女性。但在泰国，一次变性手術的医疗费高得惊人，对绝大多数人妖来说，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浑浑然了此一生，是绝大部分人妖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