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侨民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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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侨民诗歌及其知识分子特征
告别一棵树
康·巴尔蒙特(1867-1942)侨居巴黎,作品注重音乐性和绘画美,有“诗歌王子”之称
我喜欢一棵被童话高举的树,
夜莺总是在这棵树上啼啭,
树下,一片广阔的庄稼海洋,
麦穗儿喧嚣,小溪在歌唱。
我爱小鸟儿在树枝间轻盈的跳跃,
色彩斑斓的小鸟张开翅膀在玩耍。
它和古老的山峦同一年出生,
与草原同龄,与闪电同龄。
我爱这棵树的尖梢上的窃窃私语,
它们预告了雷霆来临的消息,
我爱树叶雪崩一般的喧响,
九霄云外最初的眼泪的滴落。
我爱这棵树上那双林妖的眼睛,
它们在维伊的睫毛中间扑闪。
这棵古树的名字叫俄罗斯,
可在它的树根摆放了一把利斧。
你不要向生命祈求太多
谢·马科夫斯基(1877-1962),以艺术活动家闻名于俄罗斯侨民界
你不要向生命祈求太多,
但要对最后的审判心生敬畏。
生命是一条狭窄的小路,
通往不可抵达的彼岸。
你不要徒然为过去忧伤,
不要把永恒称作死亡。
你就是永远,你身上盘踞着
爱情那非人间的真理。
多年来,一直苛求着自己,
你将爱情看做最高的目标。
上帝,请原谅我!这可见的世界,
它是一个幻影,还是一个谎言?
无限——就是没有界限
德·马古拉(1880-1967),侨居美国
无限——就是没有界限,
永恒——就是没有尽头;
幻影的“我”,丧失了躯体,
亘古以来,就是没有头绪。
生命——是欺骗的意愿,
梦幻是莫名的存在,
在时间脆弱的镜子里,
涅槃得到了映现。
在生命中——存在着矛盾和变化,
一个悖论:“是”与“否”
被囚禁而无力的思想
向群星的背后飞去。
一切——是幻觉,一切——是秘密;
一切只是影子,一切只是幻梦。
因果的链环——都是偶然,
偶然的怪念——是法典。
祭
索·杜勃诺娃—艾尔利赫(1885-1986),犹太知识分子
秋天——是忧伤的季节,
树叶儿燃尽。
我们知道,与此相同的是,
人类的语言
将伴随人类一起死亡。
在死亡的灵魂之上,风儿
阅读着赞美诗集,
窒闷至极的灰色书页
像岩层一般生长。
生活在语词中的真理,
从大地之脸上剥除┉
秋天的神香在空中飘浮,
散发着腐烂的青草味┉
通过安葬的仪式,
我缅怀我们遗失的词语,
那些令人窒闷的词语┉
你不要等待出自清晨的曙光
米·康多尔(1889-1970),十月革命后,侨居国外
你不要等待出自清晨的曙光。
你不要等待出自黄昏的遗忘,
你不要等待出自长夜的美梦,
你不要等待出自青春的热情,
你不要等待出自衰老的驯顺——
你将要苦酒一饮而尽。
我们到处都遇到障碍,
不可违抗的规矩,
力所不及的劳动。
无论是低三下四的鞠躬,
无论是显灵的神像
都无法让我们摆脱困境。
┉┉
像你一样,我不知道面临着怎样的考验,
像你一样,我迷失在恐慌和毒瘴的黑暗中,
只是我并不需要劝告、信仰和知识,
匆匆忙忙地径直走进自愿的监狱。
我们,还有我们的星球——生命都很短暂,
难道一个空洞的卦算就值得我们沉湎?
无论这世界上发生什么,
天堂的大门既不会向你,也不会向我打开。
当城市归于一片宁静
格·阿达莫维奇(1892-1972)巴黎俄罗斯侨民文学界领袖之一
当城市归于一片宁静,
可厌的喧嚷也已沉默,
我独自一人走出家门,
在每个子夜的十二点钟。
在漆黑无边的天空下,
踩着最初的薄冰,
街道不见一个人影,
我漫无目的地游逛。
我看见一条宽阔的河流,
河面上一道暗影,
那被俄罗斯遗忘的一切,
此刻又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可是,首都正在酣睡,
天上的月亮也不再闪烁。
鼓点也不再敲响。没有人
会从坟墓中站起。寂静。
只是从河湾吹来了疾风,
仿佛撼动花岗石,
这干燥而急速的风儿,
在我的脚底撒起了雪粒。
纪念茨维塔耶娃
格·阿达莫维奇(1892-1972),巴黎俄罗斯侨民文学界的领袖之一
现在,让我们说一会儿话,马琳娜!
在你生前没有机会,而今,你已不在人世。
可是,我仍然能听得到天鹅的声音,
仿佛胜利的信使和灾难的信使。
在你生前没有机会。但不是我的错。
文学——是通往地狱的请柬,
我快乐地向它走去,非常清楚:
没有一个人能找到返回的道路。
不是我的错。我在人间有那么多痛苦。
但要知道,我丝毫没有想怪罪您。
一切——出自偶然,一切——不由自主。
活着多么美妙。可我活得多么糟糕。
火车开动的那一刻
德·克列诺夫斯基(1893-1976),出身风景画家家庭,后定居德国
火车开动的那一刻,
仿佛还是在候车大厅里,
感觉有什么话语没有说出,
但已没有时间去纠正。
我的火车通向不可躲避的远方,
它分秒不差地开动。
在这告别的时刻,抓紧时间,
请你说一点稍许温柔的话语!
这完全是最后的分手,
必须告别,这就是说,
而不是像前几天那样,
完全是另外一幅景象。
你没有向我索要地址,
我去往何处——你无法知道!
我也不曾说:“给我写信!”
只说了一句:“不要忘记!”
生 活
致费·司莫棱斯基
瓦·索姆巴托夫(1893-1977),侨居意大利
生活——就是观看、聆听和爱恋
思念自己的心上人,
尽管生命的引线在燃烧,
很快将变成一缕青烟。
什么都不会遗忘——
驱动理智,再一次
抽取烟雾的纤维,
编织链接过去的引线。
请你和我说一会儿废话
格·伊万诺夫(1894-1958),先后侨居意大利、法国
请你和我说一会儿废话,
请你和我谈一谈永恒,
让鲜花躺在你的手心,
像春天刚刚分娩的婴儿。
你是如此漠然,又是如此忧伤。
你就像音乐一般可以宽恕一切。
你是如此漠然,就像春天一般,
就像春天一般,你不可能不忧伤。
镜子们互相映照着对方
格·伊万诺夫(1894-1958),先后侨居意大利、法国
镜子们互相映照着对方,
相互歪曲着对方的形象。
我相信的并非是恶的不可战胜,
相信的只是失败的不可避免,
并非是点燃我生命的音乐,
只是由于怜悯而残剩的灰烬。
绝望之诗
伊·谢维里亚宁(1887-1937),流亡到爱沙尼亚的塔林,自我未来主义的主要代表
我一无所知,我什么都不信仰,
我不再看到生活光明的一面。
我小心地走近亲人,如同走近野兽。
我一无所需。寂寞。我疲惫不堪。
某人刺杀着某人,某人窒息着某人。
到处弥漫着诱饵、欺诈和谎言。
唉,但愿我能够从此闭幕塞听!
莱蒙托夫!莫非你没说对:“这世界多美好?”
思想,甚至思想都被卖出。甚至爱情也贪婪。
梦想不可能实现。一切是浮尘,一切是虚饰。
我在生活中找到幸福,找不到意义。
我只是体验着恐怖,我只是感知着惊悸。
叶子从树木上飘落
尼·奥佐普(1894-1958),提出“白银时代”这一概念,侨居国外
叶子从树木上飘落,
时而飞向东,时而飞向西,
人们时而感觉互相亲近,
时而又相互感到厌倦。
可我们并不希望谈论
易逝的事物,异己的事物,
那样会妨碍思考
某件古老而年轻的事情:
最后的和最初的幸福——
那样的幸福仅仅属于个人┉┉
现在的瞬间
格·拉赫曼(1895-1969),先迁居瑞士,后迁居到美国
时间——是永恒的流动形象。
现在的瞬间——不过是神话。
其中隐藏着永恒的运动的秘密。
我用幻想捕捉它的飞逝,
我看见瞬间的虚幻性。
瞬息来了,瞬息去了;
随后,第二个瞬息,第三个┉
迷雾把我们与它们相阻隔,
每一个瞬间——都有千年的历史。
初生的时刻刚刚诞生,
便匆匆归入消逝的时刻,
对我们而言,现在的时刻——
仅仅是未来与过去的边界。
我无法原谅我自己
伊·奥陀耶夫采娃(1895-1990),曾侨居法国,1987年回国居住
我无法原谅我自己——
尽管我原谅了所有其他人,
在你那毁灭性的命运中,
我什么都没能改变,
无法给你帮上任何忙,
无法摆脱掉死亡。
你的灵魂期望的一切,
她在此岸热爱的一切┉
我不能,也不愿意。
地球上的温暖是如此少,
寒冷与邪恶又如此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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