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朦胧之间，只听扑通一声，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然后嘹亮而凄惨的哭声响起，这才很费力地意识到，原来重物就是自己闺女，大女儿居然从小床上掉落到地板上。

老公率先冲过去，只听他略带惊慌地喊我的名字：快过来，摔坏了。

瞌睡立刻飞到九霄云外，骨折了？昏迷了？两秒钟内已经做了无数最坏的预期。有时候预期太坏反而是好事，当我看到大女儿坐在床上一边哭一边把伤口的血抹得满脸都是，反而松了一口气，应该只是外伤。以为只是擦破皮流点血，再仔细一看下巴上的伤口分明像一张婴儿张开的小嘴，当真是皮开肉绽，心里一紧，搂着孩子眼泪就掉下来了。

没有叫救护车，因为没那么严重又扰民，连忙开车赶往最近的医院。要说女儿也够照顾我们的了，来澳洲快五年了还从来没有麻烦过我们半夜三更地跑医院，这种午夜急诊，还是第一次体验。

女儿早已不哭了，倒是我眼泪时不时地在眼里打转，她说不疼，可是痛在我心上呢。登记的护士问了问怎样受的伤，安慰说:"没事，我小时候也摔过，一样的位置，缝了几针，你看。"说着秀了一下她的下巴。我没心情看她的下巴，继续问：”骨头没事吧，要不要做个X光？“

“不用做，就算骨折了，这个位置也不能手术，只能慢慢养，而且她这么小X光对她更有害。”护士斩钉截铁地说。我看新闻说就几个月前在这家医院有个男青年脖子不适要求做X光被拒，后来发现是颈椎骨折差点丢掉性命，该不是这个护士接诊的吧？

然后是登记资料，“生日？”“8年前的今天。”女护士一愣然后笑了：“你是不是太高兴了从床上跳起来了？” 对着脸上还残留着血迹的孩子开玩笑，多少有点冷血，当然这种小伤她们看的太多了。

然后在大厅等候。 此间又来了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家，看样子是腿部出了问题，疼痛难忍的样子，但是没办法，也要排在我们后面等。

是一个印度模样的医生接诊。他先详细告诉我们他要怎样清理伤口，怎样打麻药，怎样缝合伤口，得到我们的同意之后熟练而麻利地做着一切。我坚强的女儿从头到尾没哼一声,据她说是因为不疼，我想她是疼得麻木了。

医生又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因为是头部受伤，所以要我们特别注意近期有无眩晕、呕吐等症状。女儿缝合了伤口之后反而显得很兴奋，不停地说东说西，大概是又多了一次人生经历，虽然是血的代价换来的。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一点，前后两个多小时，说不上惊心动魄，但也是冷汗直流，不停地后悔加自责，怎么就没想到在床前加一块地毯？如果有，应该就不会有这个意外。

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在一家医院门前，遇到了一个中年人推着他二十来岁的儿子。大好年华的小伙子，只能坐在轮椅里，终身瘫痪。大家好奇地问，怎么会呢？原来小伙子从床上掉下来摔的。那一定是从上铺摔下来的吧？答案却是下铺。多么不可思议，和有些从8楼摔下却毫发无损的奇迹一样不可思议。

现在，女儿正香甜地睡在床垫上，地毯没买来之前，我是不会让她睡在小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