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凌晨醒来，忽然有些恍惚，我在哪？

 

摸摸自己，硬硬的还在，我在家，我在北京。

 

旅行太多，经常会忽然意识不到自己在哪，可能是旅行的后遗症，我无法计算我到底去过多少个不同的城市了，睡过多少不同宾馆的不同规格，不同尺寸，不同软硬程度的床了，见过多少人，吃过多少种千奇百怪的食物，喝过多少种五颜六色的饮料，在旅行中，很多记忆和人，都是暂时的，都是不确定的，都是偶然和即兴的。

 

糟糕的是，我去过的国家基本都是发达国家，最次也是和我们一样发达的国家，就像你参加多了所谓上流社会的聚会一样，你基本可以想象会遇到什么样的人，吃什么样的东西，谈什么话题，甚至，什么时候到是合适的，什么时候告辞是符合礼貌的，激动和兴奋早已经没了，只有偶尔碰到一个有趣的人，才会让你觉得没有白来一样，其他，没什么意思，也没什么意义。

 

打开电脑，邮件总是会冒出来，少则10来个，多则几十个，有用的没用的都有，该回的回，懒的搭理的就放在那，过些日子如果还没想打开，就直接删除。

 

我还没有发育到有能力主动选择意义的程度，也不是懒和不认真，这么多年专著的做一件事，就像你这么多年只专著的喝自来水一样，一打开水龙头，不用喝，就知道水的味道是不是有了细微的变化。

 

在电脑里储存着大约3000个人名字，是国际各个艺术节，文化机构，剧院的瓢把子的名字和联系方式，有些名字我看见就会有形象浮现，那些是朋友、哥们或者自己不喜欢的家伙，更多的只是名字，我完全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认识TA，这些人名字只是些字母而已，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我的电脑里，有一次我整理通讯录，一个朋友惊呼，我草！这是多大的一笔财富啊！太牛比了。

 

我瞄了他一眼，没说话，我小时候有很多玩具，但只有一个生了锈的铁皮鹦鹉，我玩了差不多10年。朋友这东西，跟数量没有任何关系，真是朋友，一辈子有30个都多，3个就够了。

 

所谓西方的主流社会，自打文艺复兴以来，一直就稳定并保守的着，老家伙们一直把持着一切，偶然有新的人冒出来，也很快被收编，加入老家伙俱乐部，跟他们一起把持着一切资源和机会。我认识几个人，他们曾经是新浪潮运动或欧洲微小革命的发起者或中坚力量，而现在，他们也不过是自由派包装下的保守派而已。不管是在哪个国家，哪个名目的论坛，你能遇见的总是那些人，亲切并假模假式的拥抱着，他们就是能决定一切，没什么可说的，就像我们国内的那些高高在上的协会和组织的老头子们一样，话语权和资源分配权在他们手上，你必须承认，这是事实。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有一天，我停止旅行，生活会是什么样的？我发现想象不出来，旅行某种程度上已经是我的生活方式，只有在出发地到目的地之间的那段时空，我才能真正地感受到自由，因为，在飞机上，没有电话，没有邮件，没有艺术方向的讨论，没有油盐酱醋茶，只有完全地自己，可以胡思乱想或者呼呼的睡大觉。

 

常常，在某个国家，某个地方，多数是在享受太阳和咖啡的时候我会陷入沉思，很长的时间里一句话都不说。常常，有人会说，张，你看起来很忧郁。写这个博克，也常有朋友朋友说我伤感，这真是个说不清的事。就像沙皮狗天生长的一副满脸旧社会的脸一样。我承认我有忧郁的时候，但多数时候我是平静的，甚至，内心其实什么都没有，看一朵云的变化，看一朵花的摇摆我能看一天，从小就这样。

 

人们常常会用自己的有限的认识给生命赋予很多意义，积极、乐观、充实。。。好像这才是正确的人生，尤其，在我们这个全民办奥运，大干快上奔富裕生活的国家，只有忙碌和富足才意味着成功，这可能是正确的，但未必是属于我的，空白的美有时候比丰富的美更吸引人。

 

前段时间我在北欧，然后是南欧，接着又是南美，明天是国内南方的某个城市，下周会在西欧。。。。有了飞机，时间和空间被压成了一个饼，有时候一觉醒来，秋天变成了春天，街上都是别的肤色的人，食物的形态和入口的方式都变了，会有瞬间的恍惚，我在哪？我是谁？杨柳岸晓风残月还在脑子里，今宵酒醒何处已经变了。

 

一个大牌的洋人评论家兼大学教授问我“过去，80天可以环游一个世界，现在，一天，可以环游80个世界吗？”

 

问题永远比答案更精彩，也许他知道老子或庄子，老子骑牛出了函谷关，不再回来，庄子变成了蝴蝶，躺在棺材里嬉笑。

 

上海特奥会的口号是“你行，我也行！”这口号比较傻，行抑或不行，是自己的事，你，是谁啊，我，又是谁啊？

 

更希望是，足够的经历与体验后，当想离开的时候，我这个误入世界的“古人”，一个优雅的转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