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是家里的第六个孩子,所以在他还年轻的时候,父母已经上了年纪。如今,公爹已是一位年近八旬的老人。
婆婆已经在几年前病逝,公爹一直由农村老家的哥哥姐姐照顾着。北京有两个儿子,可是公爹每次来都住不久。他不喜欢城市的高楼,不习惯川流不息的车流,更受不了无处不在的喧闹噪音。
老公和同在北京的二哥无以表达自己的孝心,只好尽可能多地给他寄钱,每年争取回家看他一次。
今年公爹终于决定来一趟北京了。老公寄过去钱,嘱托在长春读书的侄子为公爹买了机票。生活在农村的公爹,从没有坐过飞机。老公说,让爹坐回飞机,回村儿里也好美美。
公爹刚在二哥家住了一周,便打电话给农村的大哥,仍说呆不住。白天大家都去上班了,公爹一个人在屋里闷得慌。出了门,又处处感到寞生。老公忙把公爹接到我们家,并请了假专门陪他。以前由于房子太小,公爹还没有在我们家住过。
我和老公极尽所能地让他高兴。可是他似乎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趣。
公爹明显的老了。牙齿差不多掉光了,吃饭时要戴假牙;耳朵背了,跟他说话要大声嚷;胃口不好了,每次吃饭不敢多吃;身体乏力了,走不了几步,就要歇一歇。
公爹年轻的时候也曾风光过。当过村里的大队书记,领导过上百户人家、上千的人口。
可是一步步走向年老 ,却是谁也逃不过的命运。
公爹对自己的老去很豁达。
他说:“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挨不过三五年啦。”
他说:“我不怕死。就怕受罪。就怕住院手术什么的,折腾来折腾去还是要死。”
他说:“我看到你们都挺好,挺团结的,孩子也很好,就不惦记了。”
公爹自顾自地说着,我和老公听着却泪水汪汪的。
公爹坚持着在我们家住了一周,便执意要走。
临别的时候老公说:“下次再来,就可以到我们的新房子住啦。”公爹应着,笑着说:“好,说不定我会越活越结实呢。”
送别公爹,老公看着远去的列车,泪水盈眶。
我们都知道,这一次离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再见,也不知是生离还是死别。
我握住了老公的手,感到了他的颤抖。
我的泪,也悄悄地涌了上来。
公爹是那样一个无私、豁达的老人。他含辛茹苦地养育了子女,却从没有要求什么。为了谋生、为了追求所谓更好的发展而远离家乡的我们,能够回报给他的是那样少得可怜。
我听到老公低低的叹息。
现代社会,我们已做不到如古人那般的,哪怕抛却一切、哪怕终其一生,也要写好一个孝字。
何以言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