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   盆  赞

                                              李景端

                                 （载上海《新民晚报》2012年8月10日）

    香港翻译学会会长、资深英语教育家兼翻译家金圣华教授，近日写了一首悼念先夫冯秋銮先生感人的诗《盆与花——献给Alan》：

    你是花盆，我是花，盆子保护我，沃土滋养我；雨来了，你替我盛着，风来了，你替我挡着。∥日出时，花抽新叶；晨光中，含苞闪亮，盆儿笑盈盈：“快快绽放！”∥正午时，新苞茁壮；骄阳下，顾盼轻摇，盆儿兴冲冲：“努力向上！”∥黄昏时，绿叶满枝；暮色里，花开灿烂，盆儿乐陶陶：“再攀再攀，——告诉我，窗外是否依然好风光？”∥夜临时，花枝仍在；星光下，花盆碎了，花对盆说：“你累了，好好休息。相依相守五十载，你的情意，定不辜负 ——我会挺下去！”

    这首诗，以盆与花比喻相濡以沫的夫妻关系。金圣华曾在美国法国攻读博士，担任过香港中文大学校董、文学院副院长、翻译学系主任，对翻译事业做出卓越贡献。她文才出众，能写能译，在两岸三地译坛颇有名望。她的先生冯秋銮经商有成，但一生却为金圣华文教事业的成功，默默付出了许多。去年为祝贺他们俩蓝宝石婚之喜，我在一首贺诗中，曾以“亦夫亦仆”戏称冯先生，这虽是玩笑话，但真是对他百般呵护妻子这种真爱的赞誉。如今金圣华将他昵比作花盆，读后颇有感慨，使我不由地联想到，花盆的作用及品格，颇值得崇敬与弘扬。

    其一，不争功，不嫉妒。花盆对于盆栽花的重要作用，不言而喻。但花盆从来不与花争宠，虽被漠视也从不嫉妒。人们赏花时，只会赞誉花开得鲜艳，从不会去注意更不会称赞花盆的作用。花盆甘心护花做贡献，却不居功、不炫耀、更不会损人利己，这种由衷利他的精神，是何等的可贵。

    其二，胸怀大，善包容。花盆承担着滋养鲜花的职责，却对投入花盆的养料从不挑拣。浇水多少，施肥与否，是浓是淡，有机或无机，乃至有时被无知误灌不当养料，花盆总是虚怀若谷，默默承受，不违不弃。这种善于包容的精神，是何等的博大。

    其三，牺牲自己，成全别人。为了美化造型需要，有时需要将盆栽花连花盆一起埋在地下。这时，花盆在地下继续发挥着凝水护根的作用，却完全丧失了自己在地面上的存在。人们只见美观、盛开的花蔟花团，哪知它下面还埋藏着护花的花盆。花盆以牺牲自己的代价，造就了鲜花的辉煌。这种奉献自己、成全他人的精神，是何等的高尚。

     上述这些花盆拟人的议论，讲的虽然是花盆，但从中折射出的道理，是不是对养花和用花盆的众人，也会有所启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