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5—2017.12.13)
高深,回族,原名高世森,1935年5月生,祖籍辽宁岫岩县。中共党员。毕业于中国作家协会文学讲习所第六期。1946年8月1日参加东北民主联军回民支队。1949年开始写作,1952年公开发表作品,1956年出席全国第一次青年文学创作者大会。历任东北民主联军回民支队宣传队队员,沈阳第三机床厂工会宣传部部长、厂报总编,宁夏日报报社编辑、记者、副主任,宁夏文联副秘书长,《朔方》杂志主编,宁夏自治区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共锦州市义县县委副书记,中共锦州市文联党组书记、主席,中共锦州市委宣传部副部长,《锦州日报》总编,《辽西经济报》名誉总编辑,锦州市文联名誉主席,锦州市政协副主席。专业作家,文学创作一级。1980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
中国作家协会名誉委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副会长,辽宁省文联委员,辽宁省作家协会顾问。作品著有长篇小说《关门弟子》、《高深杂文随笔选》,儿歌集《小哥俩》,诗集《路漫漫》、《大西北放歌》、《大漠之恋》、《苦歌》、《寻找自己》,中短篇小说集《军魂》等。《致诗人》、《军魂》分别获全国第一、二届少数民族文学奖,《抗日亡魂向我默默地走来》获纪念抗战胜利50周年征文奖,《大西北的男人和女人》获1997年民族文学杂志社奖,《娄山关》获《人民日报》长征50周年征文奖,《难忘的小歌剧》获1997年《人民日报》八一颂征文奖,诗集《大漠之恋》、《寻找自己》分获全国第四次、第五次少数民族文学奖。部分小说、诗歌被译成英、德、捷、阿、乌、朝等文介绍到国外。
1986年被辽宁省委、省政府授予优秀专家。1990年始享受国务院颁发的专家津贴,1991年先后率中国诗人代表团、中国作家代表团出访伊拉克、德国。1998年5月离休。
2017年12月13日晨,高深先生因病在沈阳逝世,享年82岁。
高深幼年家庭贫寒,只读过两年小学。因为父亲要参加抗联,1946年6月,11岁的高深就随父参加了东北民主联军回民支队,分配在宣传队。三年解放战争期间,作为一个为兵服务的宣传员,高深随部队转战东北三省,1949年初入关,经华北、中原而南下,直达两湖、两广。
在革命部队这个大学校里,他凭着一本破旧的《水浒》学识字,用一年时间学会了常用字,也在幼稚的心灵里布下了文学的种子。
在行军路上,他从广播里听到毛主席在北京天安门城楼上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为了赶排“十一”节目,在衡阳,他挥笔写下了他生平第一首诗,从而和文学结下不解之缘。
他第一次给报纸副刊投稿是1952年,17岁的他从部队转业到地方,因为爱好文学,经常给黑板报写点小诗。有一次他写了一首《天上的星星》,当时企业正开展技术革新“找窍门”运动,这首诗写的是生产中的窍门到处都有,就像碧空中的繁星,无穷尽。当时在这家企业深入生活的作家江帆(《处女地》
杂志社的主编),看了这首诗就找到他,并给这首诗提了修改意见,建议他修改后可寄给报刊发表。他按照江帆主编的指点,修改了几处,当天就把诗寄给东北总工会办的《劳动日报》。第四天,诗已经发表了,从此正式开始文学创作。
1956年,他参加了第一次全国青年文学创作者会议。
1957年22岁的他,因写讽刺诗获罪被打成“右派分子”。从东北被贬到宁夏,一待就是20多年。
被不公平地对待之后,他却写下了许多礼赞普通劳动人民的作品,如《西海固的后代》《摆渡大嫂》《唱“花儿”的女人》、《老牧人和他的妻子》等。他用文字回报那些在他最困难时没有嫌弃他的回族群众的善良淳朴。
右派摘帽后,他重新焕发创作的活力,直至年近耄耋,无一日不在爬格子,文学已经成了他毕生的追求。
他写作领域涉及广泛,在他的作品中,有着一种高超的“话题艺术”。他博识多闻,随手拈来,涉笔成趣:他从乔托为暴君画驴子谈艺术家的良知,从达·芬奇画《最后的晚餐》谈艺术家的人格修养,从提香的自画像谈大师对色彩的妙用,从伦勃朗画《夜警》的故事告诫人们要远离流俗。
他以作品写人品。很多人都知道,老艺术家李默然是内地第一个做广告代言人的明星,这也让他在当年承受了巨大的非议,针对这件事,社会上的说法不一。但其实,李默然接拍广告是为中国剧协筹集第二届中国戏剧节的经费,李默然做广告收入的20万元,17万补了中国戏剧节的开支,3万元给了辽宁省戏剧家协会评奖,自己没拿过一分钱。李默然去世后,高深在《文汇报》发表散文《默然走了》,文中回忆了他和李默然65年的交情,特别为李默然1989年做了一个“三九胃泰”的广告引起的争议正名。
他是位诗人,对诗有属于他自己的顽强坚守。他让写诗的“自我”融入广阔,壮扩胸怀。
他走到哪里就能在哪里收获诗。
去过一趟海南三亚,带回来一曲《鹿回头》:“可怜的梅花鹿/被追赶到生命的绝处/于是变成美丽的少女/嫁给了要致他死地的猎户/生与死转化成恩爱/猎人与猎物结成夫妇/这美丽动人的传说/美化了弱者的屈服?”
最后一句智性的提问,使诗的情感具有了特别的穿透力和震撼力,一语道破了猎物向猎人示爱的实质,显得格外深刻、警拔,它几乎“颠覆”了此前所有写鹿回头的诗作。这首《鹿回头》有力地冲击了人们对感性存在的司空见惯和人云亦云。
登一回黄山,向黄山要得一首《黄山人字瀑》。短短七行,精彩得不可易动一字:“黄山/把自己的奶汁/分成两份/一半滋润游人的心田/一半点染遍野的秀色/留给自己的/只是轰轰烈烈的寂寞……”诗意的每一次迸发,都是诗人心性被物象的点燃。
写人是高深诗的永恒主题。《坚强,像一株松树》是借一株松树的坚强,为那种有信仰和操守的生命唱出的深情的歌。“坚强,像一株松树/根须紧攥着泥土/光,可以移动影子/风,可以撼动枝叶/意志却深埋在地下/树干是弯的肌骨/不垂涎于荣耀/不屈服于侮辱/就是流出的眼泪/也是松香明烛”。
从一次追悼会上归来,他发出这样慨叹:“……什么高官厚禄/统统云烟过眼蜡泪花枯/惟有治一条河栽一棵树/惟有造一座楼写一本书/在生者的记忆里永生/在死者的良心上千古”。
在高深诗里,广袤大地是人:“土地不会死亡/只有岁月刻下的创伤/它一滴滴的眼泪/都是五谷的营养”;弯腰拾起一捧落叶,那落叶也是人:“冰融化了,是水/水凝固了,是冰/落叶化做新泥/悄悄地变换一个姓名/依然为绿色奉献/依然是钻天杨的生命”。
高深唱牛,唱桥,唱云,唱夕阳,唱浪花,唱闾山松,唱老烈属,唱子弟兵,唱爱妻,都是在歌唱“大写的人”,同时接受着“大写的人”对自己的塑造。
高深的诗当然不乏凌厉的批判锋芒。人性溃烂,官场腐败,文场丑陋,都躲不掉他的鞭斥。
比如高深有一首《有一句话》的诗:“有一句话/大多数人还记得清楚/为那句话奋斗一辈子的人/前有张思德后有焦裕禄/千万人聚集在他们的旗帜下/当然也有的人佯装糊涂/有的人用那句话铸造灵魂/规定自己的言行举步/有的人用那句话装潢门面/只在嘴皮子上岁岁重复/有的人为那句话重塑辉煌/有的人把那句话送进坟墓/那是一句非常纯洁的话/我没有勇气向读者和盘托出/我信奉它却没能完全彻底/不忍心也对它加以亵渎/请宽厚的读者相信诗人/那句话将是我终生歌唱的乐谱”。
高深生为回族,自然对这个民族多一份天然的感情,他的诗歌作品中也有相当的部分是以“回族”为题材的。如《关于我的民族》、《我默立在海瑞墓前》、《唱“花儿”的女人》、《回族妇女》、《老水泥匠的梦》、《那片青青的草坪》、《题马骏墓》等。但高深回族题材诗歌中所表现出来的,并不是盲目地赞美和不负责任地颂歌,而是充满了冷峻的反思和历史的追问。——这是一个思考者应有的品质,也是真正热爱的体现。
他曾经被德国、墨西哥、加拿大的作家问过一个同样的问题:“你是回族诗人,你写的诗与汉族诗人有什么不同?”这个问题问得很刁钻,如果简单地从理性上寻找答案,挺不好回答。他改变了一下思路,给他们讲了“鹿回头”的故事。
从上个世纪50年代以来,这个故事成了几乎所有到过“鹿回头”的诗人创作的题目,而且都是站在强势即猎人的立场上,赞美他执意追求的勇敢精神,认为只要保持强势态,不弃不舍,就能如愿以偿,达到目的,于是“鹿回头”便成了歌颂“美好爱情”的永恒题材。
而高深觉得,自己是个回族诗人,回族在十几亿人口中属于相对弱势群体。他本能地站在鹿的立场上审视这个故事,得出了与其他诗人不同的认识与感受。过了好久,才写了一首随笔式的短诗,把传说中固有的矛盾实质揭示出来了——把血腥的追杀和捕获,幻化成恩爱相许的故事,不仅美化了弱者的屈服,而且美化了大男子主义的性暴力。
他举这个例子,从本民族的历史、文化渊源、社会环境、生活习俗的独特,观察事物、认识生活、家国情怀,必有与其他民族不同的视角、不同的眼光,其感受也会有与众不同的特殊收获。少数民族作家要用自己民族的眼睛,认识生活,观察生活,把握生活,表现生活,其个性或特殊性,就是文学写作的特色和长处,只有充分展示自己的长处,才能使少数民族文学当之无愧地立足于伟大的中华民族的文学之林。外国朋友听了他的叙述连连点头,并承认他是个不同于其他诗人的“回族诗人”。
诗歌之外,高深的小说、杂文和散文创作也成绩颇丰。他早期的小说作品有《土地啊、土地》、《清真大寺落成的时候》、《油画大师的归来》等。其中,短篇小说《清真寺落成的时候》较有代表性,这部小说通过回汉两个青年在十年动乱中受了历史的嘲弄,曾以最狂热的“革命”热情,带头拆了村里的清真寺,但后来随着“盲目信仰的崩溃,受骗上当的痛苦”,又使他俩中的那个汉族姑娘变成了虔诚的宗教徒,并因受到严重的身心伤害而过早地离开人世的悲愤故事,深沉地回顾了民族历史上那屈辱黑暗的一页,深刻地揭示了“生活终究是公正的”,凡是违背历史发展的规律的,无论是过去的盲目也好,还是现在的迷误也好,终究会被民族生活发展的浪头所抛弃的生活哲理。
高深的小说代表作是中篇小说《军魂》,曾获第二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这部小说,热情地讴歌了对越自卫还击战中少数民族的英雄形象。作品写的是,人民解放军连长巴桑,是藏族人民的儿子,他在夜间丛林中寻找自己战友尸体时,却把亲密的战友石林当作敌人误杀了。极度的悔恨和痛苦,使他竟然选择了自杀的道路,想以死来减轻良心的重负。然而,早有防备的营长,已经收去了他手枪里的子弹,使他没能死去。在战友们的严厉批评和帮助下,在石林老父亲的谅解和热情鼓励下,特别是在敌人疯狂的挑衅和惨杀我边民的血的事实的激发下,经过痛苦的思想斗争,巴桑终于认识到了:“死并不能给石林带去些许安慰。活着,像一个军人那样活着,捍卫神圣的国土,赶走馋涎欲滴的强盗,让人民的生活充满怡静和安宁,这才是石林的夙愿”。从而以更昂扬的斗志,投入了新的战斗,将自已的最后一滴血,洒在了保卫祖国领土的战斗中。这部作品,突破了一般军事题材作品的模式,在选材和艺术构思上是别具一格的。它写英雄的成长,表现革命军人高尚的思想境界和革命英雄主义的精神,却从一般人不敢涉足的人民解放军战士的误杀和自杀入手,从军队生活的“阴暗面”入手,通过先抑后扬的艺术表现手法展开情节,描述人物,既给人留下了强烈的悬念,紧紧地吸引住了读者的心弦;又环环紧扣,舒展自如地铺陈了矛盾的发生和发展,从一个鲜为人知的角度,更真实、全面、深入、立体地表现了人民军队的军营生活。
晚年高深写过一些回首往事的文字,有感悟,有遗憾,有反思,有个人的不幸遭遇,也有国家民族的苦闷挣扎,涉及到命运中一些人为的政治险境。
他说:我晚年的唯一乐趣与精神支柱就是读书、写作。我会鼓励自已:活到老、学到老、写作到老的。我用两位文学前辈的话勉励自己,一位是鲁迅的话:“作者的任务,是在对于有害的事物,立刻给以反响或抗争,是感应的神经,是攻守的手足。”另一位是巴金的话:“作家不是一种资格,不是一种地位,不是一种官衔。我重视、热爱这个职业、这个岗位,因为我可以用我的笔战斗,通过种种考验为读者、为人民服务。”
“作为老年人的一员,我不怕有一天汇入海洋。我渴望在这之前,不断地增强生命的热度,扩大视野与兴趣范围,不受任何情绪的影响,像溪流突破重重围堵与阻截那样,冲出年龄的‘围城’,把单色调的晚岁,融入万紫千红的生活大潮中去。”
——
高深
笑傲人生——高深先生小像
而今,他终于汇到海洋中去了,他的品格与精神却将永远像灯塔一样昭示引领后来者。
2018年6月3日,由中国作协民族文学杂志社主办的“高深文学创作回顾研讨会”在北京中国现代文学馆举行。共30余位专家学者对作家高深的文学创作进行了回顾和研讨。评价高深是“一个优秀的民族诗人,一个出色的散文杂文作家,一个称职的编辑、文学组织工作者和历经坎坷却不改初衷的文学老兵”。
2018年6月3日,“高深文学创作回顾研讨会”在北京举行。
2018年6月3日,由《民族文学》杂志社主办的“高深文学创作回顾研讨会”在中国现代文学馆举行。全国政协常委、中国作协副主席白庚胜,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常务副会长叶梅,以及来自中国散文学会、国土资源作协、天津作协、人民日报社、人民文学杂志社、作家出版社、《文艺报》、《中国艺术报》、《中国纪检监察报》、辽宁师范大学、渤海大学、辽宁锦州市委宣传部的专家学者30余人与会。
————————————————————————————————
———————————————————————————————————————————————
高深部分作品
《高深诗选》
《不读才子书》是由诗人、作家高深所著的杂文随笔集,其中收录了作者近年来发表于各大报刊的作品百余篇。这也是作者推出的第4部杂文集。杂文是任何时代都需要的一剂“保健品”,愈是盛世愈是需要杂文。杂文可以唤起人们的忧患意识,唤起人们的紧迫感、责任感和使命感。
诗集《大漠之恋》
长篇小说《关门弟子》
中短篇小说集《军魂》
诗集《苦歌》
《那片淡淡的白云》是回族作家高深60多年写作生涯中的一个散文精选本,分为“旅途走笔”、“走近大师”、“溪流,终要汇入海洋”等9辑,共110多篇文章。其中,既有作家少年从军、青年蒙难的人生记录,更有历经磨难对祖国和人民不变的深情以及对文学价值和规律的不懈探寻。
《那片青青草地》是一本现代诗歌集,全书一共分为六辑,第一辑为《春天的旗手》,第二辑《男人,远山和酒》,第三辑《塑像》,第四辑《鹿回头》,第五辑《北京》,第六辑《巍巍长白山
涛涛鸭绿江》,每一辑约有一二十首诗歌组成,一气呵成,大气磅礴,尽显作者深厚的文字功底。
《高深杂文随笔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