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提高
我来自偏野小城,在16岁之前从不知摇滚为何物,一次偶然在收音机里听到崔健的歌,令我大跌眼镜,实在搞不懂为什么如此难听的歌也能上广播。上大学是在以保守著称的天津,虽然当时的北京摇滚已经如火如荼,俺们基本还停留在翻唱beyond的阶段,组个乐队都叫轻音乐队。好在还有打口带和《音像世界》,《对话摇滚乐》是我的启蒙读物,作者是王小峰和章雷,每期看完了杂志,就照着单子去买打口带,现在想起来,这个头开得实在不好,这哥儿俩的文风都是宏大叙事、史诗体、形而上半身,把摇滚乐严重神化了,以至于让我感觉,摇滚音乐人都应该是伟大的哲学家、思想家、艺术家、革命家,唯独不是音乐家。因为按照我可怜的小审美,越难听的歌越能得到乐评人的推崇。早期的乐评人好像都是这个调调,所以我只能把这当成我的宿命,你即使逃过了王、章的魔爪,后面还有郝舫、李皖、颜峻等着呢。
现在我可以大方地承认,我年轻的时候其实喜欢Bon jovi、def lepead、dire strait这样的流行摇滚,但是那会儿谁要说我流行我绝对会跟人拼命,为了感悟伟大的摇滚精神,我硬着头皮听了很多难听的有思想的唱片,这还不算,我还变本加厉地开始进行乐评创作,丧心病狂地为很多难听的唱片填鸭了伟大的思想,尤其对于本土的摇滚乐,更是不遗余力地、上纲上线地吹捧。现在看起来确实有点脸红,因为大部分都源自我对摇滚乐的臆测和虚构,和事实相去甚远,集大成的是我创作的两篇摇滚小说《鼓手》和《小提琴手》,融合了切格瓦拉式的理想主义和自绝于人民的装逼主义,据说在小范围内影响很恶劣,很多年后有人告诉我,许多愤青在它的感召下,走上了摇滚不归路。这个系列本来还有《歌手》、《贝司手》,幸亏因为生活窘困没写出来,否则不知道要害多少人。有一个明白事理的人评价这两篇文章:作者的生活状态非常不可理喻。确实,俺们摇滚人士都是从不可理喻开始的,然后变的更加不可理喻。
我最早的一张DIY唱片名字叫《形而上》,算是对那个时代的总结。后来,我来北京混唱片业,几个照面下来,就被现实击溃了,当下决定把这张唱片的名字改成《形而下》,今年我可能会制作一张新唱片,名字叫《土鳖,or not 土鳖》。从形而上到形而下到土鳖or not 土鳖代表了我对摇滚乐看法的改变,也代表了我心中摇滚乌托邦的垮掉,曾经摇滚是理想,后来变成养家糊口的工具,现在只是我的娱乐手段。
虽然我假摇滚之名出过唱片,当过吹鼓手,不过我从来没有进入过摇滚圈,从前想进不得其门而入,后来是敬而远之,像我这种不抽烟、不喝酒、不过夜生活、爱谈个摇滚精神的人在圈里实在是太另类了,我关于摇滚圈的认识来自道听途说和几个摇滚朋友,他们让我真正了解了中国摇滚乐是咋回事儿,由于演义的成分颇多,就不具体散播了,有兴趣的可以去看方无行的《泥石流本纪》或者参看窦唯的炮轰摇滚圈发言稿,那些风传的负面新闻乘以10都不足以描述真实情况,现实远比虚构残酷啊。我只想说,关于摇滚的事我们统统都猜错。
当然,我们不能要求音乐人都是道德楷模,而且娱乐圈、体育圈、文学圈、企业家圈哪个圈都不干净,越有钱的越糜烂,相比较而言,摇滚圈算比较好的,因为最穷,再糜烂也就是男女关系问题,不会贪污受贿、钱权交易、祸国殃民。在国外,摇滚音乐人可以名正言顺地摆出流氓恶棍的姿态,以睡过的姑娘多为荣,这也不耽误他们做出伟大的音乐。在国内,真正的尴尬不在于睡过姑娘被揭露了,而在于姑娘没少睡,伟大的音乐却几乎没有。
今年是中国摇滚乐诞生20周年,在这个特殊的年份,媒体忙着盘点,摇滚大腕忙着撇清绯闻,摇滚中腕忙着转型走穴,还有更多的摇滚盲流,为了理想住地下室吃方便面。窦唯说,珍爱处女,远离摇滚圈。我说,热爱摇滚乐,远离摇滚圈。如果你是乐评人,请和圈子保持距离,否则混成哥儿们了,还怎么批评;如果你是一个有理想的摇滚音乐人,请继续保持你的独立性,圈子里没有你要的理想;如果你是歌迷,就去买唱片、下载mp3,鸡蛋好吃并不表示你一定要爱生蛋的鸡;如果你是一个女歌迷,请牢记窦唯叔叔的话,除非你致力于成为一个 “骨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