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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掉进缸里的鼠

(2010-07-26 18:0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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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

裴孟东的博客

文化

分类: 悟道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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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掉进缸里的鼠

 

裴孟东

 

老鼠掉进缸里会是什么情形?这恐怕得有个前提,也就是说这缸里到底有没有东西。如果缸里装满了粮食,那掉进缸里,无疑是掉进福窝里了,大可不用“上台,偷吃油”,就能衣食无忧,安享人生;如果掉进一口空落落的缸里,那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命运呢?

我的先祖们无疑是智慧的,他们能将满腔的热望和期盼表达得言简意赅而又直截了当。1936年是鼠年,当我的二爸在这一年降生时,他们立马给取名“鼠缸”,其用意绝对是让他这一只老鼠掉进装满粮食的缸里。三年后,我的父亲降生了,他们如法炮制,给我父亲取的小名为“兔娃”,因为这一年是兔年。千万别认为就这么顺理成章,不是的。因为生我父亲的是我二爸的后娘。这三年里的变故和悲欢不言自明了。也可以想象,我那失去亲生母亲的二爸又是怎样的命运遭际。是我的亲生奶奶将他养大成人、娶妻成家的。我奶奶的血管里流淌着关公的信义,对我二爸就是视如己出,恐怕也抚不平失去亲生母亲的那一份酸楚和缺憾。

说这些,我完全是一种猜测和妄言。因为我没有亲眼看到二爸的童年时代。自我记事起,我的二爸总是消瘦如柴,总是附和着爷爷,在沟畔开荒种地,抑或逢到庙会,配合爷爷熬油打灯地蒸晋糕、卖晋糕。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二爸点票子时的那双手总是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越是颤抖,越要往手吐唾沫,吐一口唾沫,点几张票子,然后颤抖着双手交给我爷爷。我爷爷也是颤抖着手,哆哆嗦嗦地将那一沓票子装进贴身的口袋。平时好好的手为什么一点票子就颤抖?这是我童年久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之一,也是我不能理解二爸的症结所在。还有一件令我至今难以释怀的事是,每到逢年过节,生产队杀猪分肉时,二爸总要求爷爷告奶奶想方设法把分给他们家的那一份肉卖掉。他给人的说法是他吃不了肉。有人劝说,大过年的,还有孩子啊!他说孩子像他,也不吃肉。为了显示他真的不喜肉食,他从来没有在大庭广众面前吃过肉,就是给别人家帮忙出力主家招待也是如此。有人就说,鼠缸好打发,不吃肉。我参加工作后,经济稍微宽松时,回乡探亲总要带上礼品看望他,这礼品里自然也少不了肉类,像烧鸡呀、火腿呀什么的,二爸尽管一推再推,最后还是留下了。我就想,他并非天生就喜欢素食,他是舍不得吃肉啊!二爸后来说的一句话让我惊悚而又释然,他说,咱生下来就是土里刨食,不省怎么过日子?

二爸节俭成性,并非吝啬刻薄。1979年中秋节前后,经历了高考角逐后,我要去城里读书了。走的那一天,搭乘的是村里的拖拉机,拖拉机上装载的还有我的一个木箱,里边装满了各种好吃的,我手扶在拖拉机车厢前的马槽上,任风吹拂着一头乱发,恋恋不舍地目送着村里的一草一木。行至村南的南池坡底,我的二爸从旁边的地里急匆匆地赶来,大声叫喊着让停车,手里还挥舞着一个布包,不由分说地扔给我。打开布包一看,原来是几块月饼,准确地说是几块自己打制的月饼。我说,我带了,你留着自己吃吧。二爸说,你有是你的,这是我的呀。我茫然地望着同样茫然的二爸,就这么离开了我的村庄,我的田舍,我的亲人。

二爸命运的急转直下当属二妈的去世。那时候,我恐怕就七八岁的年龄,看着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二妈,情急之下,我拉上小我一岁的堂妹在家里到处找药,终于找到半瓶子不知什么药品,送到二爸的手上,二爸说,憨娃呀,这药救不了你二妈的命啊!说完,双手抱头,嚎啕大哭。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我的二妈命赴黄泉了。在此后的日子里,我们家最欢乐时刻,当属二爸相亲的时候。那些年,总有热心肠的左邻右舍给二爸提亲,相来相去,不是别人看不上二爸,就是二爸看不上别人。二爸果真眼睛头有那么高吗?还是他对二妈的爱情就那么海枯石烂!想来想去,我的结论是,他怕给我的堂妹娶下后娘,使她脆弱的心灵雪上加霜。二爸对堂妹的呵护是有名的,有时候简直到了让人啼笑皆非的程度。他的理由很简单,娃没娘。就拿去年来说吧,我的堂妹已当上奶奶了,父女去西安参加一位亲戚的婚礼,堂妹下了车要上厕所,二爸也要跟着,被别人拦住了。我估计,那时候他的脑血管硬化已十分严重,甚至到了思维已受障碍的程度。不然,他不会嘴里念念有词地一个劲地叨叨,娃跑丢了咋办?跑丢了咋办?

二爸是倒在成熟的麦子地里的。别人家可以用收割机,他家不行,必须坚持已经延续了几千年的收割方式——用镰刀割,并且还要身体力行。割着割着,二爸倒在麦垄上,就神志不清了。等他清醒过来,已找不到回家的路。是好心的邻居们把他拉回家的,从此一病不起,昏睡了整整七天七夜。他醒来的第一句话是对堂妹说的,收麦回来啦,大热天的,你们快烧烧吃吧!他哪里知道,麦子早就收割完好多天了,已装满了家里的大缸小瓮。

公元2010年7月2日,二爸去世的噩耗传来,我傻愣了半天。就在前几天我专程回家看望他时,还一心盼望着能够出现奇迹哩,没想到这么快他的生命就走到了尽头。此时,我在断断续续地想象着他的一生,想象着掉进缸里的老鼠的命运。想着想着,顿时泪流满面。他去了,再没有必要给他送吃送喝的了。我想出了一幅挽联,由人书写,在他出殡的那天挂在了灵堂前,算是给他的告别礼。这幅挽联是:“一生含辛布衣素食从不奢尝肉滋味,半世茹苦形单影只哪堪续弦薄令媛。”

永别了,我敬爱的二爸!愿您在天堂里不再做鼠,就是做鼠也要做一只粮仓里的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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