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新作《边关五韵》之三《嫂子,借我一双大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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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借你一双大脚
《现代汉语词典》里对“嫂子”的解释有两层意思,一是指哥哥的妻子,二是泛称年岁不大的已婚妇女。
当我第一次读到它时,是新兵刚下连。那天,排长把我从队列里叫出来,笑眯眯地打量我半天,然后才一字一顿地念着手中的简历:孟想,1991年出生,中专学历,计算机专业……
念完这些文字,他停顿了一下,孟想,这星期你就不用参加训练了,有一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要交给你——制作视频短片。
VCR呀?我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
说啥“喂是谁呀”?当然是咱连长和嫂子了,会做吗?就象制作MTV一样,有音乐,有画面,再配上文字和解说……排长生怕我没整明白,恨不得给我上一堂多媒体制作课。
我懂——排长——您放心,这个我会做!我急得大声表白,生怕他把这个美差交给了别人。
会做就好,你看资料全在桌面上了。排长一指桌上的笔记本,这片子总该有个名字吧?不如叫“嫂子,借你一双大脚”咋样?排长双手插兜,眉头紧锁作冥想状,就象是一位大导演正为如何进军奥斯卡而劳心费神一样。
好的,排长,您说取啥名就取啥名,您就是导演,我只是后期制作……一见到久违的电脑,我的心情就象高原上的阳光,灿烂得简直要燃烧起来。兴许是我的一番恭维让排长十分受用,他用手削了一下我的脑袋,嘴角划过一丝笑来。
当我坐到电脑前,又不免犯起了难,排长起的名字很古怪,又有“嫂子”,又有“大脚”的,简直风马牛不相及!
我掏出一直埋伏在裤兜里的手机,上网一搜,嘿!还真有说头,是源于20年前一部连续剧主题歌的歌词,难怪我没听说,歌曲流行之时我还没出生呢!当然,吸引我的绝非仅有歌名,还有演唱者,居然和国内网坛的“大姐大”同名,网上还说正在她大红大紫时,却出家为尼了。这要是换在今天,肯定又是自我炒作,可当时的娱乐圈还没有“炒作”这个概念,这就让人搞不懂了,既然要当歌手,就是为了能红,好容易红了,却皈依了佛门,岂不可惜?
在词条后面,我还看到了对“嫂子”和“大脚”的意向分析,仔细回味,我觉得排长还真有做导演的潜质呢!
说实话,“嫂子”这称呼对我来说比较陌生,恐怕也不光是我,应该对我们这一代人都比较陌生。作为家里的独子,既然没有了亲兄弟,就决定了你已经没有了第一种意义上的嫂子。倒是第二种意义上的嫂子,来到部队后,竟发现它的数量如此可观。我猜因此才有了“军嫂”的称谓吧。
看着视频资料里那个穿婚纱的女人,脑海里又浮现出自己第一位嫂子——如果她也能算嫂子的话。
那时我正上中专,班里有个又黑又壮的家伙,成天穿件蓝球背心,右臂上纹了一条泛青的“公牛”,听说他打架时和打球一样凶,同学们都挺怕他,于是当面尊称他为“牛哥”,背后则叫他“疯牛”。
一天下了晚自习,茹果他们宿舍里的几个人正要洗漱,“疯牛”大摇大摆地不请自来,身后还跟着一位模样小巧的姑娘,茹果顿时忐忑起来。“疯牛”一见他们,立刻扯出公牛一般粗的招牌嗓门:这是你们的嫂子,都过来打声招呼。他们几个有些愣了,也许大家和我一样,都是第一次叫“嫂子”,总有些叫不出口。
“疯牛”显然不满意他们的表现,一手插进鼓胀的运动裤口袋里,一手搂着羞怯的“嫂子”说:这么着吧,为了给大家伙个向我和你们“嫂子”表达祝福的机会,从下周起,你们轮流在校门口的东北菜馆请客,记着一定要点上那个什么菜……他用手摇摇“嫂子”的肩膀。
酸菜汆白肉——一个细细的女声怯生生地报上了菜名。
茹果连连点头,完全一番恍然大悟的样子,记住了,记住了,于是大家一连吃了一个月的酸菜汆白肉,那阵子宿舍里全是打嗝放屁带出来的酸菜味。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哥几个私底下都很阿Q地管“嫂子”叫“翠花”。
然而,视频里的嫂子跟“翠花”可大不一样,仅拿两人的眼神比较,“翠花”是小心翼翼、惶惶不安的,就象藏在酸菜汆白肉里粗粗的粉条,生怕一不留神就露了出来;嫂子眼里透出的是温润、清澈和舒缓,好象高原上洁白的云朵一样,不渗丝毫杂质,不染丁点尘埃。
视频资料大约拍摄于三个月前,当时连长和嫂子很有创意的在边防线上举行了盛大婚礼。拍摄采用了全程跟踪的记实手法,虽然有些琐碎,却显得格外真实。
婚礼那天应该是这高原上最冷的日子,巡逻车到达目的地后停下来,连长搀扶着嫂子趟过及膝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界碑走去。这时,画面开始剧烈晃动,耳边传来摄像师急促的喘息和踩踏积雪的闷响。
画面上,连长和嫂子手牵着手,好象一对腾云驾雾的仙侣,在刺眼的茫茫雪野之上翩翩而行。连长身着崭新的军装礼服,在雪地背景的衬托下英武异常,嫂子在白色婚纱外面披了一件迷彩大衣,就跟来高原巡诊的医疗队一个打扮。可能是一路辛苦加上高原反应,她走得十分吃力,走不多远,就弯下腰,手扶膝盖,大口大口喘着气。
刚走了几步,嫂子一声尖叫,身体一下子歪斜地陷了进去,好象她脚下的积雪瞬间变成了白色的流沙,连长看到她失魂的样子并不惊谎,只远远地伸出一只手来,抓紧,别怕!
嫂子将纤纤玉手递过去,身体笨拙得象只刚出壳的雏鸟,一通挣扎后,最终艰难地抽出了那条沾满了雪粒的肉色大腿。大伙正在笑着,却听到嫂子又喊起来,我的高跟鞋,我的高跟鞋掉进去了。
这回又轮到连长了,他返回去趴在雪地上,把一只胳膊从那细长的洞穴里伸进去,当他呲牙咧嘴地爬起来时,手里多了一只大红色的女式高跟鞋。
婚礼终于开始了,先是各级领导慷慨激昂地轮番讲话,接下来是一对新人柔情蜜意地互述衷肠。听说连长的发言是团里专门审查过的,而且他头天晚上背了大半夜,可是当面对镜头时,竟然紧张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倒是嫂子落落大方,干脆利落地只说了一句话:能成为边防军人的妻子是我一生的幸福!现场爆发出一片欢呼声。
接下来是记者们现场采访,再后来就是脸颊彤红的战友们——营长、教导员、指导员、排长手持话筒,一边频频吸溜着鼻子,一边激动地表达祝福。
这婚礼虽然不同凡响,可苦了我们嫂子,她在整个三十分钟的活动中,仅穿了一件露着两个大膀子的婚纱,在几个近景镜头中,胳膊上布满了鸡皮疙瘩、牙齿嚓嚓打颤、上半身象筛糠一样,可脸上依然挂着甜甜的笑。
这就是嫂子留给我的第一印象,制作VCR的那几天里,战友们听说我不参加训练是坐在暖融融的连部里,帮连长制作婚礼视频时,那种穷凶极恶的眼神,恨不能把我生吞活剥了。我赶紧皱起了眉头,用尽量深重的语气说,你们以为制作VCR容易啊?辛苦了好几天都没听排长说一个好字,一会儿画面不清,一会儿音乐不美,一会儿文字太小,早知这样还不如跟你们一起训练呢!
听我这么一说,大家心里总算平衡了不少,只有胡虎仍然忿忿不平,毕竟你是看嫂子那月亮一样的脸,不象我们整天面对着的是排长那满是月球坑的脸,一字之差,天壤之别呀!这话一下子点燃了兄弟们牢骚的火种,是啊,就是啊!要是将来能找一个象嫂子那样的女朋友,就算让我在这山上当一辈子兵都愿意。
当然,拥有这么美好的心情干什么都觉得顺利,VCR实际上只用了三天就做好了,片尾是连长和嫂子相拥着,走在一片洁白的冰雪世界里,然后音乐渐起,当唱到 “嫂子,借你一双大脚……”那一句时,音乐渐弱,画面虚化,“谢谢观赏”四个楷体大字跃然而出。
做好的VCR交给排长后,他基本上没提什么修改意见就呈送到了连长手中,听说连长看了非常满意,连说没想到连里还有这样的人才,好,好呀!
半年后的夏天,我真的见到了嫂子,美丽依旧,只是比VCR里瘦了一些。那天,排长接到连长从前哨班打来的电话,说因为参加边界勘察,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让排长到时去岔路口接一下。
排长有些自责地埋怨连长,嫂子从老家来一趟多不容易,您要是提前交代一下,我们完全可以去县城接的。
连长还是那番老话,这来回几十公里,不安全。再说你嫂子也不是第一次来,她认识路。
排长叹了一口气,再不说什么了。
其实,连里人都知道,嫂子是当老师的,每年应有两个假期,我猜如果不是远隔千山万水,加上又有高原反应,她一定会经常来。可事实上,结婚以后,连长和嫂子就一直没再见面。
把嫂子从长途车上接下来时,太阳已经落在了勇士峰的胸口上,又大又亮的火球把整个山峰照得红彤彤的,好象镀上了一层还未凝固的金水。听连长说,他还当新兵那会儿,有一次上面来了一位大首长,当车行驶到此处,首长提出想方便一下,下了车选好位置,刚解开裤子却发现前方的连绵群山中躺着一位头戴钢盔的威武士兵。那是个初冬的早晨,薄纱一样的晨曦从一侧投在战士身上,远远看去很象一尊天然的汉白玉塑像。
首长突然一个激灵,忍不住向沉睡的士兵敬了一个礼,这一举动把陪同人员全整愣了,直到大伙向着首长注视的方向望去,才发现了这一奇观。于是,大家齐刷刷地向士兵敬礼,向永远驻守在西北高原的边防勇士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大概就从那时开始,“勇士峰”才广为人知。
嫂子,您看对面那山,象不象一名仰卧的士兵,那就是连队的一大景点——勇士峰。平日挺威严的排长此时见了嫂子,却内向地低着头说不出一句话来,我只好鼓起勇气,首先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咦!还真象,非常象呢!那刚强的士兵捧着一轮火红的夕阳,就好象捧着自己卫国戍边的赤胆忠心呢!
嫂子是教语文的,她的这一番话让我的心不由一颤,我和排长对视了一下,眼里有种心弛神往的冲动。嫂子说得太好了,只有象您这样有诗意的女性,才真正理解我们边防军人的心。我突然发现自己的嘴巴关键时刻也挺好使的。
嫂子低头莞尔一笑,什么话都没有说。
嫂子的行李可真是多,我身上背了一件,两手又各提了一只包,排长只提了一个塑料袋跟在嫂子旁边,想插话又不知该说什么,急得脸彤红。一路上我和嫂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排长只是干瞪眼,除了说“是”,就是答“对” 。回到连里,我刚把行李放进接待间,排长就把我拉到一边,拉着个脸厉声说,以后你的话能不能少点,一路上就听你咋咋乎乎。
我一声不吭地咬起了嘴唇,心里却气鼓鼓的,如果我也不吭气,这一路上不成了三人竞走比赛了。
嫂子一到连队就病倒了,一开始我们都以为是高原反应,军医专门送去了氧气包,还拿了几包红景天冲剂和单参滴丸,可是嫂子吃了并不见好。那天我去送午饭时,敲了半天门,只听到里面传来微弱的声音:请——进来。
我推门进去,只见早上送去的牛奶和油条还放在桌上,几乎就没动过,牛奶表面蒙着一层厚厚的皮儿,宛如山脚下湖面上覆盖的冰。
嫂子吃力地想坐起来,可有些力不从心,我赶忙把饭搁在桌上,搀扶她慢慢坐起来,然后就不知所措地站在床边,也不知道自己能帮嫂子做点什么。记得我当兵前只要感冒,母亲总会坐在我床边,一会儿把手搭在我的额头上,一会儿给我掖掖被角,一会儿又喂我喝些蜂蜜水,母亲的关爱就仿佛一味神药,让我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好转。
早饭后,我试探着问排长,嫂子大老远来看连长,人没见着还累病了,整天一个人躺在房里没人管,这要是让连长知道了,不知道会多生气呢!
排长一听我这话就恼了,瞪着眼睛说,小孩子别乱说话,你说咋管?连里全是大老爷们,我们能怎么管?说完这话,排长又长舒了口气,这样吧,连里就属你年龄小,又是通信员,那就发挥你善于团结女同志的本领,专门照顾嫂子吧!
这话听着别扭,可我一点都不恼,陪嫂子聊天总比队列训练强多了。看着嫂子,心里就生出一种与生俱来的亲近感,于是,我搬张椅子坐在嫂子身边,过一会儿提醒她要不要喝点水,再过一阵看看她的氧气面罩是否还能吸得上,我知道自己坐在一旁就是个摆设,但让嫂子觉得至少身边有了一个伴。
看着嫂子不停发抖,我从司务长那里抱来一床线毯,小心地给嫂子盖上,然后再用毛巾轻轻擦去她额头上渗出的汗珠。过了一阵,我看嫂子似乎睡着了,才站起来,活动几下发酸的腰背,蹑手蹑脚地准备离开。
突然,有什么声音吸引了我,沙沙,沙沙,好象风吹窗棂,又象氧气泄露,我转过身去,凑到嫂子身边,她原来醒着,微睁着双眼,鼻翼两旁全是亮晶晶的泪。我从桌上抽张面巾纸,轻轻递给她,可我发觉嫂子似乎哭得更厉害了,她一边抽泣一边说,你快点休息吧,我没什么的。
第二天早晨收拾房间时,我发现电视下方的DVD机没关,轻按“出仓”键,竟弹出了那张久违的“嫂子,借你一双大脚”光碟,这是连长走前放进来的,还是嫂子这次带来的,我一直没弄明白。
嫂子就这样在床上躺了近一周时间。一周之后,嫂子身体刚有些恢复,就提出要下山去,听说她们学校再有一周就开学了。我们都觉得遗憾,毕竟再有三两天,连长就能回来了。
第二天,排长让我送嫂子去县城长途汽车站,当车行驶到勇士峰脚下时,正是朝阳炫烂之时,身形伟岸的边防勇士轮廓清晰,表情坚定,嫂子趴在窗户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神情凝重得好象在瞻仰一座雄伟的纪念碑。
两天后,连长回来了,从他的脸上几乎看不出与嫂子擦身而过的遗憾。那天午饭后,他把我叫到房间,挺神秘地从抽屉里取出两只苹果递给我,拿着,这是你嫂子带给你的!
这可是个稀罕玩意呢!我红着脸,笑着伸手去接。
可他却突然严肃起来,别臭美!全连人都有,只不过,给你的是双份!
一年后,我请假探家,刚一到家就接到了“蓄谋已久”的请柬,在散发着浓郁香味的红纸上,清晰地写着“疯牛”和“酸菜”的尊姓大名。竟是他们,我没看错吧?
当然没看错,一切皆有可能!老同学茹果一接到我的求证电话,就用曾经沧海的口气坚定地回答,好象这一切全在他的掌握之中。然后,他又挺禅机地说,你在那高原呆得太久了,岂知天上方一日,世上几千年!“疯牛”和“酸菜”的结合充分证明了一点:始乱者不见得终弃,有情人未必成眷属。什么狗屁理论呀?茹果这臭小子,真把自己当成情感专家了。
婚礼那天热闹非凡,舞台正中的一对新人谈吐幽默,举止优雅,除了似曾相识的面孔外,完全找不到当年校园的影子。桌子上一大帮同学围着我,一定要敬他们心目中最可爱的人!这可好,几杯下肚,我就意识全无。
第二天,茹果在电话里帮我回忆当时的情形,我竟没有一点印象,可他一边说一边笑,最后乐得差点背过气去。孟想,你知道你有多牛吗?当时你突然冲上舞台,命令“疯牛”必须正步穿过大厅,“酸菜”在一旁高唱“嫂子,借你一双大脚”。你的嗓门宏亮而高亢,连坐在门口搭礼记账的“疯牛”他表舅都听得一清二楚,全场都被你逗翻了……
就这样在故乡渡过了近一个月醉生梦死的日子后,我又回到了那个海拔4500米的边防连队。直到这时我才明白了,什么叫朝思梦想,什么叫魂牵梦绕。
还没到连队就听说,我刚下山的第二天,山上就遭遇了近十年来的特大暴风雪,上山的公路全被大雪阻断,我们的连队成了汪洋中的一座孤岛。可不巧的是,嫂子这时偏偏又上山来了,她被堵在了半路,进退不得。听山下医院的战友悄悄对我说,嫂子最终被冻掉了两只脚趾。我真有些痛恨这脚下的高原,他竟能忍心对这么好的嫂子下手,看来都怪排长,当初为VCR取了一个不吉利的名字。
听说那些日子,连长只和嫂子通了两次卫星电话,当时任凭连长怎么呼喊,嫂子那边竟一言不发,隐隐能听到嘤嘤的抽泣声。
哎,这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高原,这就是边防呀!
最后一次见嫂子,是我退伍前的两个月。这次,由已是副指导员的排长总策划,我负责具体安排,我们几个班长苦苦构思了一晚上,专门排练了许多丰富多彩的节目。
嫂子终于来了,已经有快四年没见面了,她依然美丽,只是更显瘦了,眉眼中除了隐隐的鱼尾纹,还有一些掩饰不住的无奈和怅然。
嫂子只呆了一晚,连长说她身体有些不舒服,而且还有许多事要办。那天午后,连长坐车送嫂子去县城,副指导员把战士们集合起来,由胡虎起头,指导大家一起合唱那道歌。
快登车了,我突然发现给嫂子准备的干粮没带,我撒丫子就朝接待间跑,刚从茶几上提起那个鼓囊囊的塑料袋,眼睛一扫却看到了枕头下面露出的一叠白纸。
别是忘了什么重要材料。我自言自语,将白纸从枕下抽出来打开,才扫了一眼就怔住了:离××××。
我把白纸卷成一卷,攥在手里,边跑边喊,连——长!有件东西……给你!
连长和嫂子正被一大群官兵包围着,大伙有说有笑,就象过节一样欢乐,听到我的呼喊,连长瞥了我一眼,什么事呀,失魂落魄的?
我在枕头下面……。我结结巴巴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连长平静地接过纸卷,迅速揣进裤兜,好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胡虎他们几个人似乎发现了端倪,一齐高声叫嚷:信,是嫂子的信,连长一定要向大家公开。
我注意到嫂子此时低着头,一脸窘迫的样子。连长一挥手,学着广告里的腔调大喊,有些人,我不告诉他!四周爆发出一片沸腾的笑声。
当我把干粮送到嫂子手中时,她见了我,竟挤出一丝特别的笑来。这时,我的鼻子有些发酸,嫂子,你可真……可后面的几个字还没吐出来,就已经被战友们此起彼伏的歌声淹没了。
嫂子,借你一双大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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