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涂的这是什么呀!有猫长绿色的脸吗?这该是什么颜色都不知道吗?!”
旁边“母亲”对儿子的训斥声直通通地穿过耳膜,我和朋友悄悄抬头交换了个眼神,无语地继续手下的活儿。
原本只是一时玩心大发,我们两个即将迎来周末的大儿童坐到了商场内现在层出不穷的手工天地,打算重温儿时美好。各种沙画软陶制肥皂的模具颜料花花绿绿地勾引着孩子们对色彩形状敏感的扑闪大眼,再加上这眼瞧着第二天便是周末(当然,谁也说不好,是否这些孩子的周末都是如明星赶通告般来往于各大补习才艺班中度过的),家长们大都一派开恩之势,在我俩死卡在那设计过小的儿童椅上埋头苦做软陶的一个多小时内,便有数十个娃娃蹦蹦跳跳地拽着父母来享受动手的乐趣(顺便,还可免费观赏两个动作笨拙体型过大貌似成年人的奇异生物卡在小桌子前奋力擀软陶的精彩画面)。那场面,若在数十尺外远观,再配上商场柔和明亮的灯光做烘托,只会让人频频点头感叹和谐社会小康生活的的美好快乐。
遗憾的是,此时我们卡在这场景其中,远观的美好便霎时不见了踪影。若仅仅是消失也罢,可偏偏各种刺耳的“成人与儿童”式对话不断在四周回荡,哦不,事实是,只有大人的嘴蹦豆子般不停射出各种评论,孩子们早就学聪明懂得了乖乖闭嘴被训是上上策——这般情景,又如何能被称之为“对话”?
那个对儿子选择了绿色给猫上色的“妈妈”显然意犹未尽,“你到底会不会画啊,这涂的是什么啊,老师怎么教你的?”我惊异于那语气中的尖酸和较真儿。那个胖乎乎,约莫三,四岁的男孩只是抿着嘴继续挤着颜料,深埋的头很好地藏住了他此时的表情——那让人忍不住大胆臆测,定是写满了失望的表情。我和朋友都摇摇头,刚刚还在萌发的闲聊兴致此时浅浅地僵在了空气中。
那“母亲”站起来接了个电话便匆匆离去。当我们的注意力再次被转移,那男孩儿旁边的“监工”已经换成了一个俨然爸爸模样的中年男子。紧接着,下面这一幕发生时,我和朋友再也藏不住之前低头苦装的毫不关心的架势——那“爸爸”状的男人,把男孩填好色的模板竖着提了起来,
估计是想把其中颜色不均匀的某个区域做个调整,谁知动作太猛,颜色们豪不客气地相互混合在了一起,猫的脸盘此时不仅有绿,还有了从旁边色块里溜出来的红和蓝。男孩呆在那里,小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作品。此时,那个“爸爸”开腔了,用让旁观者大跌眼镜的、理直气壮且蛮横的语气——“烦死了怎么变成这样了,丑死了,咱不做了,穿上你外套,快起来走了走了!”说罢,把模板重重摔在桌上,拎起无辜的、或许连发生了什么都没弄明白的儿子转身离去。
我抬头,盯着橙色小桌子上那件被毁的作品,猫身体上的各路颜色由于刚刚被摔下的剧烈动作所致,此时还在越过黑色的边框,互相往对方的地盘肆意延伸着。忍不住想到那男孩,从“妈妈”到“爸爸”,从绿色到一片狼籍,最应该说话的他,却始终选择了用沉默,作为他的终极表达方式。
拿着一兜子烤好的软陶小珠子,我们二人起身揉揉僵硬的屁股准备付钱离去。此时,旁边经过另一对“爸爸”和孩子,
“爸爸”——
“let’s go!
这个词什么意思你还记得不?”
“…….”沉默。
“这都不知道了?上周不是刚刚教过你吗?这么简单的英语怎么都记不起来?!你这孩子啊…”
又是那样,和“妈妈”“爸爸”1号如出一辙的,那么理直气壮的语气。
两个再次对视的大儿童,此时,只剩下了幽声叹气的小小无奈。
这次重回童年的短暂体验,带着几分沉重,想要发出满肚子的感叹。到最后,却也只能以旁观者的角度,默默地做个如实记录而已。
再忍不住疑惑地偷偷问这个世界一声——
孩子们,沉默是金的道理,你们这么早就懂了吗?
“爸爸”“妈妈”们,你们,又都是怎么了呢?
仅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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