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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雪夜》上部全·二十至二十一章

(2015-08-21 22:1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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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晴雪夜】20·毒刃

秦城双手握着柴刀,在倾盆的大雨中站着,眼前一片血红。

没事了,来,把刀放下。

男人浑厚的声音在他耳边呢喃,随即,他的手被一双更大的手包住了,掌心的暖意贴着皮肤传来,他感觉自己已经僵硬的手指在被人小心的一根一根从刀柄上分开。

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护住别人,干的好,小子。

那人胡乱的揉了一把他的头发,一把将他扛了起来,他早已冷到发抖,下意识收紧了手臂,紧紧的将那结实的脊梁抱紧在怀中,瓢泼的雨水在这时冲去了他眼前的血污。

秋意笼罩的山,意欲凋零的树。

对了,这里是长安啊。

仿佛是一瞬间越过了十年,从蒙昧中直接摔落回现实,秦城猛烈的吸气。

脑袋挨了一下——砍过来的刀锋剁到了他的后脑,幸亏天策将的背甲和精钢翎冠替他卸了大部分的撞击,但那贼人垂死时的暴出的恶劲却还是锤了秦城一个脑内轰鸣。他现在才发现有人在身边喊着什么,茫然的抬起头看着。

在隔着水一般晃的令人翻心的视线里,一匹白马不安的跺步,秦城又眯了几次眼,才看清白马背上趴伏的不是一块红色的绒毯。

撑在马背上狂喘着的红衣女子周身是伤,长裙被撕扯的不成样子,手指着一个方向。秦城盯着她看,感觉她好像是要他去哪里,好像还在快速的说着什么。但这时候秦城一个字都听不清,直到他看到她指着远处的手收了回来,又指向他的胸口。

低头,白与红交错的颜色刺入了秦城的眼底。

神智尚未回归,映入眼帘的,那是他心底不敢直视的野望,只需一眼,便能令他狼性沸腾。

道长。

秦城耳中一片轰鸣,瞳孔紧缩——只是被他的手指划过手心便心悸气短的那个人,现在整个身子都被他抱在怀中,沉静的安眠着。

躁狂的凶兽只在他心中嘶吼了一刹,那代表了不详的腥甜随即扑面而来。秦城皱眉,不安侵扰不清,终于让他舍得把眼睛从那散乱的发丝下清秀的眉眼上移开,向下面看去。

在一片泛滥的红色中心,突兀的插着黑到泛光的匕首 。

“道……”

有东西咔在他的喉咙中,秦城用力,依旧无法吐出一字,他急,气息跟着乱了,胸口憋闷的仿佛要炸裂般苦楚。

这感觉他再清晰不过——那一个又一个血色渲染过的黄昏之后,在他向着那些倒卧在地面上,永远不会再睁开眼睛的兄弟走去时,这种越接近便会越剧烈的,代表着永远失去的锥心之痛。

但那痛还夹杂着能激昂起斗志的恨意,可是现在他的心口,却像是被人剜下去了一块,连皮带骨的没了遮掩,冷风灌进来,空虚的令人发慌。

几个月之前,他还嘲笑过败军俘虏们因为害怕而寸步难行的丑态,但现在秦城明白了,人怕到极点时,手脚就像是被座山压住,不要说动作,就是呼吸都异常艰难。

他就这么呆愣着,直到脑后突然被一记猛踢,因为挨了一下被拍出去的魂这才又被踢了回来。

回头,不动在他身后,抬着前蹄,准备着要不要再给他来一下。

“不用了!”让人打了头,又被自家坐骑踢了脑袋的天策这时候终于清醒过来了,说了这么一句之后,抱起怀里的人就跑了起来——山坳出去不远就是一座破败的文庙,秦城来的时候扫到过一眼。此时他也顾不得自己眼前还在发黑,一路猛冲,跳过几道沟壑直奔过去,踹开庙门到里面单手扯了披风铺地,把人扶在上面,才又喝了一声:“过来,给他疗伤!”

这句话是对一旁的红衣女子说的,那女子一路策马跟来,见他跑入,轻灵的一跃就落在庙中,一进门就腰旁的包袱全都抖开了,一时间各种瓶瓶罐罐稀里哗啦散了一地,她跪倒在其中翻找出了两个,膝行几步扑倒在秦城身前,一把扯下面纱,咬开了塞子放到一旁。这时候她的脸上再无遮掩之物,也终于显露出了本来的面目——正是当日与道长初见时,秦城纠缠的那娇艳的美人。

“对不起,大哥……”美人咬了朱唇,低头。

秦城盯着怀里的人紧闭着的双眼,挥手:“知你有苦衷,不提,先救他。”

姑娘忍泪点头,沿着利刃刺入的破损,用随身的刀子划开了道长的道袍和中衣。在这过程中秦城把怀里的人放平在地上,站起走了几步到门边,手捂着心口,抬着头一眼不看屋里的情况,瞅着天发呆。

等了没多久,就听见姑娘吸了一口冷气。

“刀上有毒!”

闭眼,抓紧了胸甲——秦城从看到刀刃的那一刻就知道了这个答案,但依旧是抱着一丝希冀,直到被别人再度判定。

“拔。”

“刺在骨头上,不深,应该没伤了肠子……哥,我来按住他……”

“我来,你去拔。”

姑娘怔住:“我来?”

“我下不去手……快。”

不再说什么,秦城转身,上前一步单膝着地,俯身将那紧实的身子再度拥入怀中,压住抱紧。

“拔!”

喷溅而出的血液带着令人牙酸的声音泼在地上的同时,秦城怀中的身子猛的搅动起来,秦城把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去,收紧双臂辖制着那因为失去意识而不再克制的挣扎颤抖,直到这身体因为脱力而抽搐,被猛的抓住的手臂,被要将骨骼捏碎一般的大力撕扯着,秦城咬牙尽力抱紧他,嘴里说着“挺住,马上就好了,忍一忍”,却感觉每一句其实都是想要安抚自己,仿佛对方感受到的巨痛也随着两人紧贴的肌肤传了过来,逼的他想要狂叫出声。然后,就像是在火焰灼烧中突然崩裂的岩石那样,那身子突然的僵直,抓紧他的手一下子松了,随后整个瘫软下去。

他居然没有出声?对了,被鞭挞的那时候也是,原来,他领受痛苦时,只能用这种方式不甘示弱——秦城心口疼撕裂般的疼,一动都不敢动,把他的头压在自己肩上,不敢看他的脸,因为他完全听不到对方的呼吸,或者一声心跳。

“好、好了吗?”

“起出来了,伤口比预想要小,毒血反而不易排出……”

“军爷!这边,这边。”

有人扒着庙墙往里喊,秦城抬头,是个壮者胆子跟着跑过来的村民,他见秦城看过来,马上拱手,指向大路:“往南就是万花营地,小的骑过驴,小的应该能骑马带路,快去找他们吧!救人要紧啊!”

拔刀时被喷出的血溅了满脸的女子用破碎的袖子擦去眼中的迷蒙:“有多远?”

喊话的人从墙上滑了下去:“七八里地!”

这句话让人心凉了半截——若是就近还好,七八里一定要用马,但现在谁也不敢妄动伤患,更何况还要迫他骑马。

“你跟这大叔去找人,这里有我,我来帮他。”

红衣姑娘回头,本想说什么,那些话又被眼前的景象又压入了心底。

开始偏斜的日头,从漏坏的瓦片上垂落,将晃动的树影印在地上,在这金箔般飘摇的光影中,天策用整个臂膀拢住了纯阳子的身子,仿佛是山峦拥着冰封的湖水,彼此相依,似乎能将这一刻守候到地久天长。

然后,扶着对方的头,让他的脸颊依旧贴在自己肩膀上的男子抬起了布满伤痕的手,从的腰侧画下,停顿了一刻,拉开了那身仿佛刻意掩藏着什么禁忌的月白色长袍衣带。这一切的动作都发生的缓慢而又稳重。

“别看他,快去。”

女子赶忙转头,踌躇了一下,起身跑出,庙外两匹马的马蹄旋即远离。

放平了那人,秦城闭上了双目,跪坐起来,对着在散落的道袍中间的那身体,仿佛是要膜拜什么似的,埋下了头去。

新鲜的血液有着生铁锈蚀的气味,这气味对于秦城来讲,再熟悉不过。但随着衣衫的渐次展开,那幽淡的香气随着体温蒸腾而上,在这种情况下秦城尽力不去多想,闭眼不看,也不摸索,只是凭着这味道的指引凑过去,用口将那人伤处的毒血吸出来。

重复的吸吮和吐出不知道做了多少次,嘴唇碰触的身子依旧没有任何动静,秦城渐渐感觉舌头发麻,被打过的后脑狠狠的疼起来,让血腥和香气熏的又有点发晕。他尽力撑着,有一阵都有了错觉,仿佛自己是一条饥饿的孤狼,一次又一次的,将獠牙探到猎物撕裂的肚腹中去。

像是每吻上一次,他的生命就流逝了一分。

秦城今天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从见到他的那一天起,就渐次累积出了愈发空虚的野望,每次想到小道长时,他都会感觉自己饥饿难耐。想要将他一口吞下充实自己心中那欠缺一块的念头只是被压制下去,但一直没停过。

遥远的荒漠上,有狼在哭。

吃了他的血肉,自己就不会饿了。

而在自己粗粝毛皮之内的他,一定也不会冷了。

别走。

回来。

小道长……

抚在脸颊上的手打断了种种胡思乱想,秦城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清彦醒了,他撑起了身子,一只手把散乱的道袍拽回身上,另一只空出来,拍了拍秦城的脸颊,尽力云淡风轻的一笑,但神色却是仿佛熬了几夜不睡后的那种疲惫不堪,嘴唇轻微的动了动,秦城一怔,马上凑过去侧耳倾听,随即苦笑。

“贫道还活着,将军。”

“我知道,”沙哑的开口,秦城抓住那堪堪滑落的手,将道长那冰凉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挺住,刀起出来了,略微有点毒,已经吸出来了不少……没事,我在。”

身下的男子面色苍白,气息微弱,但还是坚持着清晰的吐出了那几个字:“有事也不要哭。”

就算再惯了生死的天策,这时候浑身也已经被冷汗湿透了,但纯阳子依旧是那副置身事外的神色,仿佛腰上深刺入骨的伤在别人身上一般。醒过神来的秦城慌乱的低头抹了一把脸,才意识到见他醒转,自己是喜极而泣了,这么失态可是都不像他自己了。

“嗯……我只是害怕,怕你一睡不醒……”

“不会的,贫道不能这样吓唬将军,您……”清彦擦去秦城嘴角的血痕的手突然顿住,他屏息了一阵,才又继续开口:“将军,那姑娘呢?”

“别管这么多,你醒了就好,她去找万花帮忙了,我先给你上药。”秦城喏喏,心想,小道长的这份倔强,莫不是来自于他师叔的传承?这么一略微松心,才发现手还兀自抓着道长的腕子放在自己脸上,仿佛在求对方宠溺一般摩挲,立时就涨了个满面通红,赶忙别过头抄起红衣女子放在地上的药罐就倒,泼了一道袍红艳艳的补血散。

“有劳,”道长浑然不觉的点头,又拍了拍秦城的脸颊,眼中的光再度涣散,靠上秦城肩头:“贫道睡一下,劳烦将军继续代为看护……”

话音未落,清彦就此睡去,秦城一条腿撑在地上本来想站起来,这时候也不敢动了,只能这么半蹲着守在一旁,抱着怀中的男子,只感觉此时间的心情,又担忧心疼,又心花怒放。


【晴雪夜】21·痴情深陷

已经被踹到歪斜的庙门又被一脚破开,先于几名一身黑裳的万花侠士跑进来的,居然是周身挂甲的宣威将军曹雪阳。

“狗崽子!让你寸步不离的,脑子让人炖了?!”

从院外就能一眼看到满身是血昏迷不醒的小道长,曹将军此时柳眉倒竖银牙紧咬,走到门口手已经扬起多高,秦城一见闻声仰首,爽利的把右脸让出来,小巴掌带着破风的声音硬劈而下,抽了他一个满眼飞花。秦城硬接了这开山碎石的一招,只感觉口中吐尽了的血腥又浓了,想是牙根都被拍松,眼见着她又扬起手来,慌忙口吃不清的喊道:“属下替您记下,以后加倍打!先救道长!”

曹将军手就这么着停在半空没落下来,趁着这功夫,几位万花侠士赶忙着把昏睡的道长从秦城怀中手搭手的抬出去,放在已经用毡子铺好的一块净地上。秦城怀中骤然轻省,一直半跪的他一下字坐回地面,虚脱了一般,曹雪阳见他眼睛绕了弯的看向自己身后,只伸长脖子送出左脸去接她的巴掌,也不解释一字,不由得肝火又起,这就要一撩裙摆踹将上去,冷不防从身后插进来一条腿,当胸一脚就把秦城踢的趴倒在地,喷了一片血沫子出来。

“秦城!”

天策府的将士大多是遗孤子,平日里虽然等级森严,但私下中素来如血亲般互相关照着,曹雪阳虽在气头,但眼见自家爱将一口血喷出来,只唬得一弯腰伸出手去就架住了秦城的双肩,整个人都扑下来替他挡着,生怕他再挨一脚。秦城掩胸抬头,眉头眼中都是痛意,略微一张嘴一线鲜红哗啦啦的就顺嘴角淌了下来,小眼神委屈的让曹将军心都慌了,一双手忙不迭的去捂他的嘴,扭头的眼神中就带了责难的意思。

“你这是何苦!已经伤了一个,你还要再残一个不成?”

“若是他在,他已经死了。”

收回脚站定,目光冷冷望着秦城的,正是那位斑白长发的万花女子,她说完这句不知所云的话便回身在毡毯旁坐下,万花侠士已经各自低头为清彦推血过宫,不再管他们。只是素来耀武扬威惯了的曹雪阳怎咽下这气,不由得抱怨道:“可难说。”那姑娘正在走针,闻听此言淡淡一笑:“因天策伤了的,我大万花谷能医,他伤的,谁能救活?”

几个时辰前刚跟纯阳宫拍着胸口保证要护人家周全,更拦下人家道士不让跟着出来走动,现在就被歹人在自己地盘上把小道长伤了,曹雪阳自知理亏,平日里的牙尖嘴利此时都被消了风头,扭头再看秦城,见他被这一脚踢的截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口中的血顺着曹将军小手的指缝就往外流,曹雪阳又惊又怒,气焰尽失到眼里都见了泪光,秦城才把嘴里腾利索了,掰开她的手道:“我没事,咬到舌头了!道长……他如何?”

秦城曹将军一口气没泄尽,被他这么一句也散的没了踪影,一时间看着他的眼神都死住了,就感觉心口苍凉了起来,隐隐的提前有了一种“儿大不中留”的感伤。

“伤了道长的人你一个都没绑住,除了个死人其他的全让他们给跑了!现在留着你一条狗命,后面有的是扒你皮抽你筋的……你摆一张苦脸给谁看?痛的话就去啃自己爪子。”

胸骨仿佛裂开一般剧痛,那姑娘的这一脚是卯足了劲头踢出的,可若是往常,只消用臂铠一挡便可卸去力道,但这时秦城所有的心思都在道长身上,又自觉悔愧,便受了这一脚的爆踢。他关注的都在那边万花围拢的人身上,听到自家将军这么讲,失神道:“痛些好,方才属下见道长受伤时,只觉得心痛如绞,现在别处疼些,反而好过很多。”

此话一出,几位万花侠士扭头瞧过来的脸都带上了吃惊的神色,曹雪阳扭头看他们,各个都明显是一副“他说啥?”“没听清再说一遍?”的意思,忙把话头往别处领,手指在下面猛戳秦城的大腿:“拉扯这些没用的也免不了你的责罚!还不快去为纯阳宫报信……”

“不必。”

那万花女子已经缝针施药完毕转过身来,一旁有人用玳瑁盏承了些清水捧过来让她在其中洗手,又有人替上她的位置,用浸了药油的麻布贴上伤口,几人分工,互相穿插动作,有条不紊一丝不苟,仿佛头一人而身八臂,不消一刻便已经医治完毕。这女子双手动作时便凝神静心,待洗净了双手,这才又开口说话:“那边就由我们万花谷代为告知吧,你们不上门他便不会寻仇,况且……他知道我在此守护,也就不会出面了。”

这些话从那姑娘口中说出,透着令人感慨的寂寥,曹雪阳语塞,最终点头,叹了口气。

“小道长怎么安置?”

“他身上伤已经无碍了,只是这毒尚且无法辨别,还需时日观察诊治——就这么对进哥……这里有我看护,诸位师弟继续去村落中送药,回长安城中的,就这么与纯阳宫交代吧。”

一旁待命的万花弟子点头表示记下,几人一起站起,一言不发的拱手告退。只剩下那姑娘低头跪坐,静了一刻,回身抚上了清彦的手,握紧。

“清彦,自从上次长安一别,也有几年不见了,还想着你已经长到比我还高了……却不想再见会是这种揪心的场面……来之岚的药庐养伤吧,你我姐弟也好叙叙旧,可好?”

秦城从地上站起身,望向地上那人——因为要为他冲洗伤处和缝针,怕他昏沉挣扎,万花弟子们灌了他几口麻沸散让他睡沉了,秦城见他的手还有一只空着,就忍不住的也想走过去将那手合在掌心中,只是又怕惹那万花姑娘生气,远远的站着,望着他青丝散乱,衬的更加清秀的睡颜。

曹雪阳抬起脸看了一阵秦城的表情,又是叹气,叹过后对那姑娘说:“这是我座下的将士,姓秦名城,苦人家出身,刚熬出头来回朝领过封赏的边关将,他这次看护不力已经带了罪责,天策府的严苛法度不说你也知道,就算祁进饶过他这小命,我也纵容他不得。只是现在你正缺人手,又要多照看个病患,就叫他跟着吧,”说完后又回头看秦城道:“这位便是万花谷的名医谷之岚,她与本帅姐妹相称,你就跟她去吧,做牛做马也要把这欠下的错处补回来。”

运送伤者的牛车早就停在外面,名唤谷之岚的医生叫了声“曹姐姐”,就起身拽住了毡毯的两角,秦城见状赶忙要上去帮手,被自家宣威将军在背后一脚踹到腿窝里摔了个趔趄,这才讪讪收手,看着二人联手将小道长抬上牛车。

一路无话,之岚医生赶车曹将军骑马,秦城的不动被人骑走了,只能步行追着,好在牛车走的平稳,他就这么跟了一个时辰。

万花谷的驻地并不大,时逢疫灾,若没被大事召唤,平日里的万花医师们总在村落中游走佘药,仅有的几间草庐也都空着。道长依旧没醒,被两个姑娘合力抬下,安放在屋里的矮脚病榻上,二人坐在榻旁陪了会,就一同起身——曹雪阳要回长安,听听撒出去的眼线收集回的消息,谷之岚要去远山中采几味解毒的草药。

“这是煮过的衣服,你去为他更衣,他若醒了叫渴,不要给他喝水。”临走前谷之岚如此吩咐,秦城见她一路冷淡,心里一直纠结着,此时间听见她与自己说话,如同得了圣旨大赦一般,赶忙抱拳拱手:“遵命!”

门一关,秦城脚一软就坐倒在地,双手捂脸静了一阵,回身爬到榻边,俯下身去凑到清彦的脸颊旁——年轻的道士安静的躺卧在榻上,因为失血,脸色白的吓人,秦城屏息侧过头去,听见他微弱的喘息,这才放心的呼了一口气,又趴了一阵,撑起身子的时候飞快的往他腰下瞟了一眼。

道袍虽然凌乱不堪,但万花的包扎手法很细致精巧,加上反折回来的毡毯,把道长的身子盖了个严严实实。

秦城回头看着在梦中蹙眉的清彦笑道:“道长睡着的样子,在下可是已经见了两次了。”

无人作答。秦城自己干笑了几声,坐回一旁时突然在心里想,既然睡相都看过两次了,索性把这副身子也看个两次?

这玩闹的念头就起了一瞬,被秦城自己一个双峰贯耳抽的没了踪影。

君子不趁人之危——秦城自己跟自己说,说了三次之后,暂时平心气和的闭上了眼。

然后,他开始扒道长的道袍。

稳了稳心神,手贴着卧榻上摸过去,碰到道长的腰,再向上,拉开盖住他身子的毡毯,首先把松结了个扣的衣带拽开,自己的腿从他身上跨过去跪在榻上,一手抄起来他的身子,把吸饱了血的沉重道袍从背后褪了丢到一边,又去褪他的下裳。

秦城闭着眼自观内心,一声不吭的埋身动作着,血腥味扑面而来,黏腻的触感让他脑内放空,只是抱起那紧实的腰身时,一股暗香浮动鼻翼,让自己的心口砰砰的跳的厉害。

将干净的衣服拉回,结好腰带固定,喘了一口气的秦城这才睁开眼睛。

换下去的道袍被血泡透了,暗红色的布料就蜿蜒在清彦的身旁,秦城自己脚边,就在这一汪血色中,秦城发觉自己是一条腿跪着,另外一只脚跨在清彦的另一侧,双手撑在卧榻上,俯身在他上面。

阳光从窗棂照进屋中,把一些微弱的暖意渡给清彦,也许是止血散起了效用,虽然小道长的面色依旧苍白,但嘴唇上终于是有了一抹颜色。秦城俯视着他,目光顺着他清秀的眉眼描摹,骤然间的,那些被用力摒弃的杂念就都回来了。

要做什么?

他突然没了下一步的计划。他开始期盼着门外来自于万花侠士的马蹄声,又极度希望他们不要回来。

用尽了所有心力思考了一阵之后,秦城离开了卧榻站直身子,咳嗽了几声之后,卸去胸甲坐到了一旁的地上,再度捂住了自己滚烫的脸。

“别、别多想……”

秦城扭着头自言自语,没注意到清彦挣动了一下,伤处牵连,他在梦中皱眉,低语一般的说了些什么,秦城一愣,忙放下手探身去想听清楚,道长的手却在这时候划了一下,反手抓住了秦城胸前的衣服,秦城感觉他在用力,不敢与他较劲,整个身子都歪倒在卧榻上,清彦浑然不觉的在他胸口蹭了蹭,在肩窝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扎进去,继续昏睡。

秦城的血已经冲到了喉咙口,他长到这个年纪,还是第一次被谁在自己怀中厮磨,被扯住的胸口处仿佛是点着了火。这无明火烧的他脑内一片轰然,唯一清明的念头,却是明明有妄念交缠,对方却又是如自己一般的男儿这件事。

这喜欢,肯定是不对,可无法回头。道长虽然看上去温和静雅,那一身不凡的武功和坚不易折的品行,又让秦城无法将他视作可被自己这被邪火烧灼的凶狼能追逐到口的猎物。

所以,只有他不知晓的这一刻便好。

这决心一下,秦城的手终于从半空中落了下来,抚在清彦的肩头。

道长。

乌黑的发丝之下,那张清隽秀雅的脸颊近到纤睫可辨,布衣下雪白的颈子以一种决然的直线向下,只露出了一角肩线就隐没在衣领中。秦城感觉心里有了一个口子,仿佛热血都从那个口子里涌了出来,把自己的这颗心泡在了一片晃动的温润中。

小道长。

在下不求你能容我这心内的邪念,只希望你那一卦算错,这盛世绵长。

应该还是感觉到剧痛,清彦拉着秦城衣服的手指节泛白,秦城侧着身,把他的手指一点一点掰开,握在掌心中,展平,又收回手来推他拧着的眉头时,停住了。

前一夜他面色如水的讲述身世时,身为东都狼的秦城能感觉到在道长那波澜不惊的平静之下滔天袭来的悲愤怒意,而此时,那些绝望和惨烈都消失了,这一张脸上剩下的,是真切的疲惫和哀伤。

手指在这张不再掩饰的面庞之上踟蹰着游走了许久,终于在一个顿点中落下,落在清彦微启的双唇上。

明明是柔软的,从指端传来的却是针刺一般的痛,秦城在痴迷中醒悟,惊喘,飞速的收回手,要在谁面前掩饰一般扭过脸看向别处。

这时间,他便嗅到了一股黯淡的香气。

秦城垂下头去,张开了两手——握枪的茧子和交错的伤痕让他的十根手指看上去沧桑到不堪,虎口处马缰勒出的印记触目惊心,但在食指的指端,似乎留着什么温存的柔软。

在熏风暗涌的夜幕之中,他就是用这一根手指,把自己的名字烙印在他的掌心。

理智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秦城望着身下人的脸,仿佛被勾去了魂魄一般,伏下身子。

麻沸散的效用差不多耗尽,清彦在唇间被轻点的那一瞬间,神智终于回归。他在腰间的剧痛中迷茫了一阵,随后听到身旁带着猛兽气息的呼吸,感觉的到抱在自己臂膀处的手烫的厉害。

是……将军?

啊,又被人照顾了——清彦有点抱歉的这么想着,却怎么都醒不过来,睁不开眼。

门外的人怔怔的站着,从掩不严的门缝中,她看到秦城抚摸着道长的嘴唇后呆了一阵,突然的俯身下去,就在嘴唇几近碰触在那男子的唇边时,手却像是不受控制的那样的阻挡在中间,他因此愣了一下,然后,微闭了双眸,在离那人不到半寸的地方生生的止住了动作——秦城屏住呼吸,轻轻的抚过那人的双唇之后,痴迷的望着他的脸,贪婪的吻上了自己刚刚碰过他嘴唇的手指。

这时候门突然发出滞涩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沉浸在邪妄之中的秦城这时才意识到门外之人的存在,大吃一惊,慌忙翻身坐起——站在门口的是身上缠裹了好几处伤的红衣少女,她低着头,也不瞧着屋里,双手齐额一揖拜下。

“秦大哥,救命之恩妹无以为报,只愿哥哥许我遵从家兄遗愿,与妹携手白头,共结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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