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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入宫祝祭的纯阳子历年来都是在远离闹市,相对清净的坊内驻扎,紫虚门下的弟子则是跟着师傅在长乐坊的紫云观休歇,但正月里的一场火把紫云观烧了个灰飞烟灭,不知怎么想起不远处还有个道观的祁真人昨天突然出现在三清观门口,还押着好几辆驮了草药的牛车,推门就进,一点不带客气的说是暂住,观内主事的老道长听闻纯阳宫的人过来借宿,赶着出来面见祁真人,从后殿跑到门口就摔了好几个跟头,谄笑媚态的美成一朵花,主动把自家门下的道士都赶去了偏厢房,回头还开了个会贯彻精神,特意交代,纯阳子要什么给什么,想怎样就怎样,等他们走了,他们睡过的卧榻靠过的坐垫都能当镇物卖个好价钱。
观主百般乐意,但观内的道士们可不这么开心。
长安城里的道观可跟纯阳宫不同,落户在此的不但不是什么出身显赫的良家子弟,好多都是流落至此,无依无靠的闲人,他们身世复杂,又没什么手艺,只因为道家兴盛,国家发点贴补,为了混口饭吃才落的道籍,平日靠凶肆白事时的供奉混日子,私下里卖点画符灰水坑人,有点银子就过阵花天酒地的日子。如今被人强占了地盘,早就窝了一口邪火,憋着找点事儿泄愤。万没想到第二天就有自动送上门来的——一个纯阳的小道长扶着墙过来,说要领责,请道观内的道士依律责罚。
几个道士一合计,没跟观主商量,先去后院把赶牛车的皮鞭子请了出来。
清彦自己退回院中,解开腰带,脱了道袍,叠好放下,跪坐在青石铺就的地面上,稳了下心神,抬手将簪子拔了,把道冠取下,放在一旁叠好的道袍上。
“好了没?”
站在他背后的壮硕男子不耐烦的喝问了一声,撩起深蓝色的道袍塞在裤带中,低头把铁蒺藜在牛皮鞭梢上系紧,凌空挥舞了两下,听着呼呼作响的声音,这道士满意的点了点头,对旁边站着的几个同样装束的道士换了个眼色,几人会意,笑的邪性。
“道长,把亵衣也去了吧,就算道友我不下重手,只是意思一下,给您挂坏了可赔不起,您快点,这大热天的,都为您一人晒着呐。”
清彦点头,垂手,拉开了腰侧的绳结,把麻布的衣衫褪到腰际,袖子在前面绑好,露出紧实光滑的肩膀来。
几个歪门道士站在后面用亵玩的目光看了他一阵,一人笑嘻嘻的提了一桶刚打上来的痛水,隔着几步远,猛的泼过去。
冰凉的水当头浇下,清彦浑身就是一个激灵,本就烧到虚弱的他差点扑倒在地,身上一阵刺痛。咬牙扶着地面撑住,清彦还没缓一口气,耳轮中只听一声劈响,霎时间背上就是火烧火燎的一记剧疼。
牛皮鞭子沁水,加上铁蒺藜做梢头,再犟的牛都扛不住。
清彦嘴都张开了,自己一低头生生的把一个啊字给咬断了咽回去,依旧跪直,但自此再不出声。鞭子一刻不停的带着风招呼过来,持鞭的道士见这细皮嫩肉的纯阳子因为吃痛,肩上的筋肉绷紧,内心突然的就起了一阵说不清的愉悦,鞭梢下移直奔他用亵衣遮挡的腰际,恨不得将他全身的衣衫都抽成飞花,让这清秀的小子赤条条的跪在自己面前,梨花带雨的婉转求饶。
“住手!”
一声爆喝传来,几个道士正要回头,只感觉从背后突的就是一股疾风,轰的一声,脸上还挂着笑的持鞭道士就像是被人从身侧推了一把,在空中折着跟头就摔出了院门口。
几个人看着拍在对面墙上滑落下去的人形都怔了,许久才晓得回头。
后面站着俩人,一全身重铠的俊俏军娘把比她自己还高的长戟插在地上,正踮起脚,抡圆了胳膊狂抽一脱的只剩裤子,背后还背着一大擀面杖的精壮汉子脸,小巴掌挥的上下翻飞,劈啪作响。
“干的好!但是人家这是自己门内的事儿吧,你这不又犯忌了吗!”
“对哇!末将向来手比脑子快,反正也是去请罪的一起算账吧……求不用指甲挠!”
收了手,天策第一女将军,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一条女魔头的曹雪阳想了想,点头:“这算是你临死前多做的善事,明年我给你多烧纸钱。”
趁俩人斗嘴的这一刻,三清观的道士们抱着头都跑干净了,就剩下被打的那个还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身后被抽过的地方皮肉翻开,血流了满背。
看着一动不动的这个背影,天策将秦城心里突然就打上了鼓,他紧走几步绕到这人面前,侧着头蹲下看他的脸。
昨天虽然喝酒醉晕了头,但自己亲手抱过的人长的是什么样子,秦城还是记得的。只是一夜过去,这位道长面色比昨天又白了好多,牙间紧咬着自己脸颊旁垂落的一缕鬓发,双目紧闭。
“……道长?”
道长应声而倒,秦城慌忙向前跪倒,将他拦在怀中,好歹没脸着地,但背上那一条条的血痕却现在眼前,铁蒺藜挂过的皮肉碎裂翻卷,让即使是看惯了伤痕血污的天策将,都是一阵牙酸。用肩膀架着道长,秦城手摸到他身前把亵衣的袖子解了,拽回他肩头给他披上,心中突然一动,赶忙把道长的脸抬起来,问:“我说……这是因为昨天的事被责罚吗?”
伤处不再被日头暴晒,背上剧痛略缓,清彦张开嘴,把一直屏住的气呼了出去,睁开了眼。
秦城心里想,怪不得自己昨天酒醉后误认了人……
好一位清俊的小道长。
刚才的一桶凉水反而把高热都撩拨了起来,清彦只知道自己是被人扶着,脸也被人捧在掌心里,对方俊朗的脸上一副郑重表情,依稀还是昨天那位撒酒疯的狼崽子小孽畜。
想说话,张开嘴,嗓子干的发不出声来,清彦苦笑,把手举起来,在自己额前做了个礼。
道长拱手,意思是致谢,然后就去推秦城的手,秦城这才发觉自己把人家搂在怀里,手还抬着人家下颌,正尴尬着,头上一片阴云罩了下来,落在道长身上。
抬头,把道袍给道长披上的曹雪阳曹将军赞许的对秦城挑起了拇指:“昨天抢的就是这位?”
秦城点头,又迅速摇头,想把清彦放开,又怕他这么倒了,只能扎着手用肩膀撑着,陪着他跪在地上。
“看来祁真人火不小,连自家弟子都打了,这是做给咱看呢……”曹雪阳咬着手指考虑了一阵,绕过清彦去拍秦城的肩膀:“旁的不说了,还是按本帅的计划来吧——马在街口,你就这么着负荆请罪自己绕城跑一圈吧,我扶他去见他那心狠手辣的师傅,记得跑快点回来受死。”
“末将听令。”秦城见曹将军扶住了道长,这才跳起来,拜了一拜后转身跑出了门。
女将军听他走远,低头想拉道长起来,才发现他全身烧的滚烫,已经昏脱过去人事不省了,赶忙将他一拢,就扛上了肩膀,走了几步,曹雪阳突然侧过头来,吹了口气,如兰的气息撩开了垂落在道长脸上的发丝。
见他果然是个眉眼俊秀温柔的青年,曹将军不禁噗的一笑。
累积了一年的录事簿看的祁进额爆青筋,他本就是武人出身,对目录明细一贯头疼,但这也是长安此行的要事之一,不能马虎,几次想叫清彦过来添茶,手都抬起来了才想起他人不在,而廊下的弟子还在罚跪,他自己不开口,一个都不敢走,于是只能忍着,心中愈发闷燥。
因为说了要见血,清彦没跪在师兄弟中间,而是晃悠悠的就走出了院子,半天都不见回来,他去了何处,也让人烦躁不堪。
“祁真人。”
有人隔着院墙招呼,声音娇怯,祁进不由得一怔——对方走到如此之近,他都没发觉。
高道长也是一呆,回头观望,纯阳子们都晒昏了,下意识的跟着师兄一起转过了头。
从门外走入的艳丽女将军正是曹雪阳,她一身戎装手握长戟,肩上扛着衣冠不整外加人事不省的清彦,近得前来跨步站定,笑盈盈的脸上,一双凤目不怒自威,如带着尖刺一般,挨个掠了一遍纯阳弟子们的脸,最后停在祁进的脸上。
祁进飞快的端起茶盏在喝茶。
“那谁说,她不想要的宝石簪子就许给我了,还有那盒紫苏糕也是,您看够了吧?我是过来拿的!”
一口茶喷了出去,祁真人差点呛毙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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