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们老了，不管他们曾经如何凌厉，这当下他们通过对孩子的温柔来表达对这个世界的不舍。这是一位朋友博客里的文字。我没头脑的去回了一句：不需要言语，只在内心面临割舍。

刚从机场回来，却突然想说一些话。舅舅来电话，飞机准点降落。外婆一切安好。一个多星期前，老人家突然提出要回沈阳。她给小儿子打电话，说受不了南方的阴霾和湿冷。她终于没有决定留下在重庆过春节。

外婆是国庆从沈阳到重庆的，这大概也算探亲。只不过是老的探望小的。跟我幼年时，跟随父母，每四年一次的探亲假回到沈阳去看外公外婆，形式一样，意义却大不相同。外公过世十年一直独居的外婆，身体健朗，精神上也坚持着自我和独立。生活自理，每天下楼散步。坚持阅读。动身之前去体检，医生也惊诧她九十高龄居然没有任何的毛病。在我家的这些日子，从开始对环境的陌生，对房间结构布局也好几天才慢慢熟悉。到逐渐适应环境，恢复起居习惯。每日睡眠和饮食，都非常不错。每晚雷打不动收看央视四台的《海峡两岸》，关心国家大事。下午准时收看北京卫视《养生堂》，一边看一边做笔记。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又端坐桌前，认认真真重新在一个小本子上誊写一遍，说是留给她的女儿，我的老妈学习。

很多时候，看到精神矍铄，但却无可置疑迈入迟暮的外婆。我竟然有很多的不忍，不忍面对她的关爱，其实是情感的逃避。害怕自己不能给她内心所需要的真正抚慰。这两个月我给外婆拍了很多照片，认真挑选冲印了一本。我知道，回家后的一段时间，这本厚厚的影集，会成为她的情感寄托。外婆在画面中留下了自己的美丽。就连冲洗店的老板娘，也直夸这老太太有气质。翻看影集，外婆很高兴，夸我细致能干。要我给每张照片标注详细的拍摄信息。其实，我们这些晚辈，又能真正为她做些什么，除了管穿管吃，给她电视看、给她报纸读、跟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又有谁能真的知道，经历了漫长的人生旅途，外婆心底里在呼唤谁，惦记谁。是每日自顾借口工作生活忙碌的儿孙，还是过世十年的老伴，还是那些永远不为我们所知的遥远人事。跟所有老人一样，也许过去变得越发清晰。而现实却转瞬即忘。面对每日络绎不绝前来探望的亲朋好友，外婆就像我学习瓷器鉴定，需要在别人的帮助下，才能考证他（她）们的出处。谁是谁的儿子、闺女、孙子。

走之前，外婆显然心神不宁，饮食起居大不如前。家人在一起商量，我的意见是，既然决定回去，就立马行动。免得老人家一颗心总是悬着。订机票后，外婆的眼睛里明显多了些的心事，我知道她不舍。不舍这里的孩子。担心着儿孙的冷暖，牵挂着每个孩子的未来。我不忍靠近，生怕去触及她的离别情愫。能操心的，不能操心的，她都在担心。虽然北方的那个城市，也有她至亲至爱的人，可她心里惦记的，还是我们这些远隔千里的孩子。

在机场的值机柜台，工作人员看到外婆的身份证，吃惊她已经九十高龄。为了不让老人家旅途疲劳，我们申请了南航提供的特殊服务。由一位工作人员，推着机场提供的轮椅，从贵宾通道登机。一路上，外婆跟小姑娘开玩笑，说重庆非来不可，所以她来了。在等候的那十多分钟，外婆在轮椅上握着我的手，絮絮叨叨。甚至在机场买的一瓶矿泉水，也嘱咐我记得喝。我尽量跟她说轻松的话题。跟她说我不久就会去看她。

很多时候，人们对身旁的亲情熟视无睹甚至厌倦。当你明白的时候，也许已经失去了很多。这一切，也许只有等你自己日渐老去的时候，才能体会。

安检口，跟外婆说再见。老人家终于没忍住，哽咽着对我说：这下是真的走了。。。安检通道，外婆起身脱了外套，腰板挺直接受安检。我想拍下那一个画面被工作人员制止。看到外婆重又坐在轮椅上，从我们的视线消失。这时候我突然想起那篇有名的背影。残酷的现实，只是我自己不敢面对。外婆的年龄，还能经历几次的喜悦重逢和挥手道别！

好好保重吧，外婆。我知道，北方的那个城市，虽然寒风凛冽，可是那里有你温暖的小屋，有每日洒在床头的暖阳，更有出门即可招呼的老头老太。更遥远的地方，更有您辛苦一生，养育成人的我们。好好的保重。您一定还会跟我们一起过百岁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