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卫视记者获2008年“年度时尚女性大奖”

陈晓楠：时尚就是温暖和理解

■生活里求精致，把独木舟弄回家当书柜

■摘掉夸张的戒指，采访中要朴素

■为爱去苗寨当赤脚医生的女孩最时尚

◎文/《青年周末》记者  颜雪岭

看凤凰卫视记者陈晓楠和她的《冷暖人生》，你很难把她和“时尚”二字划上等号。她在节目中，用平民的视角关注普通人的命运起落：异性癖患者、捂死精神病妹妹的少女、慰安妇之子……

12月11日，她在第二届“时尚COSMOPOLITAN年度女性人物盛典”上，与张曼玉等人一道，获得2008年的“年度时尚女性大奖”。评委对她的评价是：用女性视角向观众传递人生热度。汶川地震后她深入灾区采访报导，表达了媒体人的深切人文关怀……

在这里，时尚被赋予了新的定义。

而在陈晓楠的字典里，“时尚”又意味着什么？

从不看时尚杂志却成“时尚女性”

12月14日，一家星巴克咖啡厅里，在对面落座的陈晓楠让记者稍稍有些错愕：

质地考究的黑色呢子大衣、青色的藏式环形耳环、同色系的项链，左手带着四五个金色搭配青色的细镯，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右手那枚巨大的金色戒指，貌似某个图腾的造型……陈晓楠一副精致且女人的装扮。这与之前记者在电视上感觉到的亲切、朴实的职业女性形象相去甚远。陈晓楠说，生活里她是一个精致但绝不时尚的人。

青年周末：听说你得到这个“年度时尚女性大奖”最开始有些意外？

陈晓楠：是啊，大概两个星期，我有一个做时尚的朋友跟我说：我认为有一个事，对你应该还不错。我以为他求我办事呢。他告诉我入选年度时尚女性的事儿，我完全没想到，我一直很少看时尚杂志，觉得时尚跟我距离挺远的，那是我最不拿手的部分。

青年周末：之前你理解的时尚是什么？

陈晓楠：以前说起时尚就会狭义地觉得是一种工业。比如说今年流行黄色，明年流行粉色。我就一直想不通，难道说今年流行黄色，我就会突然很喜欢黄色吗？我是一个特别固执的人，我喜欢的东西都会持续很多年，而且一般不会变，颜色、衣服的类型……我一直觉得我跟时尚这个词没什么关系。

青年周末：你的同事和朋友说过你是个时尚中人吗？

陈晓楠：好像不多。人们总是那么一个概念，通常说谁特时髦，特时尚，就是说他穿得很考究，很符合现在的潮流。我很显然不是。

青年周末：我看你的服装和饰物，生活中应该是个很考究的人，

陈晓楠：我常年都是这个风格。我不是时尚，但是会讲究生活的品质，我不希望生活得特别粗糙。东西不必多奢华，但是它需要符合我的审美，哪怕一个笔记本电脑我都希望每次打开都赏心悦目。哪怕是一个普通的本子，我也希望它内里的纸的颜色和质地特别好看。

我家里也是这样，有很多我去世界各地淘的物品。比如我的得意之作，几年前我曾经把一条船，一条真的独木舟弄到家里来，以前我把它竖起来当书架，最近我搬了家，我把它放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在船里种了好多植物，夏天的时候还可以种一些芦苇。

青年周末：在观众看来，陈晓楠最具魅力的地方就是平民视角和人文关怀。把你选为时尚人物，是不是对人们传统时尚定义的一个挑战？

陈晓楠：对。后来我跟他们的主编聊天，我觉得他说得特别好。他也试图在《时尚》这本杂志里传达更多的社会价值和人文价值。一个人美与不美，更多的不是来自衣着，而是来自于一种精神气质，一种思维，一种智慧。他也想把《时尚》的概念延伸，而不是只传达一种物欲。

生活中讲精致，采访中求朴素

陈晓楠当选年度时尚女性，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个意外。很多人喜欢陈晓楠，是因为喜欢她在节目中传递出的那份朴实和亲切，而这在普通人的理解中，似乎与时尚无关。

青年周末：一个很注重生活品质的人，做节目却给人感觉很朴实……

陈晓楠：这个其实是我的追求。我觉得在我的生活里，我可以是特别讲究，特别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我就是我生活的主角；但是在节目里，我有职业身份，而且在我看起来，我们这种职业身份不应该过度强调自我。你应该个性，但如果你把自己摆在一个太霸道的地位，它会影响你的呈现。

曾经淮河发大水我去灾区采访帐篷里的灾民，当时我戴着好几个特别大，造型有点夸张的戒指，当我伸出话筒的时候，那几个大戒指显得特别突兀。之后我再出去采访，不会戴什么饰物，我不是去做明星访谈的。虽然我在生活里会喜欢那种优雅和艺术气的东西，但是在我的节目里我就应该是朴素的，没有过度的修饰。

青年周末：节目本身的平民视角呢？你是知识分子家庭长大的，真能做到平民心态吗？

陈晓楠：我倒是还好，一开始我就不是一个特别傲慢的人，压根性格里从小到大就不是这样的人。我是在大院里长大，我的父母他们都是一批什么样的人？四五十岁了，仍旧每天晚上都去图书馆。从小就是吃完饭，我和我姐姐被妈妈带到图书馆，或守着图书馆的小灯看书。他们是很典型的中国知识分子，矜持，不傲慢，老老实实做学问。骨子里可能会有一份知识分子的清高，但是没有很霸气、很世俗、很世故的东西。所以我自己的骨子里会传承他们的一些直率和傻气。

青年周末：你采访过形形色色的普通人、边缘人，而在这之前，你一直坐在华丽的演播室里，并不了解他们的生活。

陈晓楠：跟一个农民说话，就得懂种地？我开始怕问出外行的问题，后来发现正因为你不了解他，才会有疑问，如果特别熟悉，反而生发不出一些问题了。

做访谈，我现在想更重要的可能是人的个性，有的特质是与生俱来的。比如做普通人的访谈，关键是不要让他觉得你是杀气逼人，高高在上，或者非常功利的。这个姿态特别微妙，你以为你没有，可能你就有了。我觉得它不是一个言谈手势表情的问题，而是你是不是真的在跟他做一场很认真的对话，相由心生，每个人都能感觉到这种气场。

青年周末：要真正做到心平气和而非功利的交谈谈何容易，碰过钉子吗？

陈晓楠：有过。最开始采访，想要一种传奇，一种戏剧性的故事。一边采访，一边心里就在想：这段没用，这段讲得不好。但如果你很功利地和一个人谈话，对方一看就能明白。他的敏感度是一样的。我没有身临其境地感受他所讲的故事，甚至会咬文嚼字到，这个问题应该是反问好，还是正问好？问的问题也会很夹生，有过访不下去的感觉。以至于我觉得自己不能胜任访谈节目。那时候我跟朋友诉苦，说我不会跟人交谈，他们说你平常跟我们聊得很好，很会问问题啊。

现在我意识到我的问题华丽与否，尖锐与否，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整个谈话的气场。与人的相互交流是很随性，很微妙的，它不在于你准备的问题多高妙，而在于还原到你本色朴素的一种状态。你所想要的真实的东西，不是靠你摆一个特记者的范儿能表演出来的。

你不急功近利，就没有太多的杂念，就不会恶行恶状。如果一个人能达到很干净和纯粹的状态，做东西一定会好。

为爱去苗寨当赤脚医生的女孩最时尚

“也许有人说这位乡村女医生没有那些出外打工的女孩时尚，但所有人都觉得她的笑容太美了，太纯净了。那这才是真正的时尚。”陈晓楠对时尚有了新的解读。

青年周末：以平民和人文的视角当选时尚女性，你应该对时尚有了新的更深的理解？

陈晓楠：对，我以前觉得时尚这个词跟我没关系，现在我觉得如果我们能把这个时尚定义延展开来，是一件多好的事啊。

物质的时尚永远是别人的标准，如果你的标准永远在别人手里，你就是个被物质劫持的人质。它会让你的内心特别空虚。现在我觉得任何一个时代的时尚，它不是一个纯技术层面的，应该跟人的内心有关系。时尚可以带给我们一些知识，但内心的智慧，对生命、社会和世界的很温暖的认识和理解，才更应该是这个时代真正需要的时尚。

青年周末：这么多年的访谈经历，很大程度上改变了你的价值观？

陈晓楠：我觉得不是改变，我原本价值观就是这样看世界，我就是觉得这些东西最珍贵。但对我是一种积累，让我有更多的经验认识这个社会，让我更宽容，更豁达了。

我接触过各个层面的人，有好多都是农村的小姑娘，我觉得她们特别美。我曾经采访过一个贵州的大山里的赤脚医生，她叫李春燕，她说自己就像一个小燕子一样在村里飞。她本身是个城市人，但是嫁给了一个苗寨的男孩，为了一份爱情去到那个很落后的村庄。她没有诊所，就拎着一个小篮子，放着一些简单的药物和针剂，走街串巷去给农民治病。越治越赔钱，因为人人都赊账，没有钱给她，她打算走出去打工。知道她要走的那一天，全村的人都卖鸡蛋，卖粮食还债给她，站她家门口堵得特别远。她一看觉得不能走了，她公公家里把几头牛全都卖了盖小诊所。她把最贵的财产银饰也给卖了，那是她结婚的彩礼，苗族的银饰是特别珍贵的，对于这个女孩来讲，那是最美的一种象征。

我们当时把她请到摄影棚，周围的人都觉得她脸上的那种笑容太纯净了，太美了。这种小女孩在我们眼里是那种大光芒的小女孩。也许有人说这样的小女人没有那些出去打工的女孩时尚，但如果我们都觉得这个东西好，都认为这份美才是真的美，它才是真正的时尚。

青年周末：你说时尚就是对生命、社会温暖的认识和理解……你的访谈涉及很多社会边缘人群，人们不了解他们的时候，本能地就是避而远之。

陈晓楠：我做过很多边缘人群。我曾经采访过一个做了变性手术的人，大家都把她叫做“人妖”，很多人看见她就厌恶地避开。我开始采访她的时候，也带着不太理解的心情。可是聊着聊着，我觉得坐在我面前的就是一名女性，这跟她是不是做过变性手术无关。渐渐地我了解了她的内心世界，理解了她。她问我，为什么人们看见我都流露出厌恶？我只是想做一个女人，这妨碍了谁？

现在人们在互相不了解的情况下，本能地就是以恶的心态去衡量或揣测一个人。我觉得这是我们社会的问题。为什么对陌生人不能也报以微笑？

青年周末：会不会觉得要传递这样的心灵时尚观太难了？

陈晓楠：我们的节目里表达了看社会和世界的一个方法。一个人看过十次之后，我想他就能知道我们团队想表达的气质。

其实我们都是为自己活着，但是怎么样能够让自己活得好的，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你是不是时常感动。这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它本身是不是假象不重要，在你看到的这一刻，你的内心是很美好的。如果每一个人生活瞬间，都会被这样的一种情感感动着，这个就特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