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兰:像踢武馆那样“踢”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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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兰:像踢武馆那样“踢”机场
■白岩松在轮椅上才感到“无障碍”必要
■在银行没排队,被众人口水“淹”回家
■公共场合残疾人少是因为“有障碍”
◎文/《青年周末》记者 王晓晶◎供图/CFP
近日,因拒坐机场轮椅,桑兰成了“耍大牌”。不过这回,她不忍了,把多年来在机场受的“气”一吐为快。11月9日,《青年周末》记者致电桑兰,电话那头的她已经不那么愤怒了,甚至还开开玩笑,一贯的乐观形象又显现出来。桑兰说自己斗争不为别的,就是想“踢”出好服务,“踢”出残障人士应得的权利。
■8月4日下午,桑兰来到北京天坛公园,试行为残疾人员开通的专用通道
■要“踢”出对残疾人的优质服务
“这么多年坐飞机的经验告诉我,优质服务是要‘踢’出来的。过去不是讲踢武馆吗?那我就踢踢这些机场的大门。”桑兰在电话里半开玩笑地跟记者说,有点“愈挫愈勇”的架势。
青年周末: 因为怕出危险、坚持坐自己的轮椅,你在机场和人产生摩擦不是第一次了吧?这次是实在忍不住了才说出来的吗?
桑兰: 哈哈,你问的跟昨天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那记者一样,都“忍不住了是吧?”
青年周末: 呵呵,看来你已经不那么愤怒了……
桑兰: 放宽心就得了,咱们还是得继续斗争咱们的。我从来不会让别人的话影响我的情绪,我要觉得他讲的不对,我就跟他讲道理。这么多年坐飞机的经验告诉我,优质服务是要‘踢’出来的。过去不是讲踢武馆吗?那我就踢踢这些机场的大门。
其实这种事在机场见得多了,每次都是能忍则忍。结果第二天老黄(桑兰经纪人黄健)在一个论坛上看到有网友发帖,内容大概就是今天真倒霉,遇到了桑兰,赖在飞机上不肯下,还用很难听的语气说“竟然是这个妞”,还说“这就是名人,鄙视她!”我就特气愤,什么叫我赖在飞机上?我自己还憋着尿,难受死了,我不像正常人,去个卫生间就能上,我得有张床躺下来,用导尿管才能导出来。我们在飞机上看着人家清扫,还把大后舱打开,那风呼呼呼地吹,我赖在那干吗?
青年周末:我看你博客里也提到在长沙、珠海、南京、沈阳等地的机场登机、落地都出现过不顺利的情况。
桑兰: 可不是嘛,南京是10月20日。当时办登机牌,服务小姐又说要坐机场轮椅登机。老黄就跟他们说桑兰伤的位置高,普通的轮椅没有保护带,我们上飞机后再托运。好说歹说算是同意了。
当老黄推我到安检时,一小伙子二话不说,就“咳”地一声叹很大一口气,那意思就是怎么又遇见这种事。另一个安检呢,提高了嗓门叫道:“唉!她坐的是自己轮椅啊!怎么没坐机场的轮椅呀?怎么安检啊?”(学女服务员尖刻的发声)
就为这点事儿都不知道战斗过多少次了,总是要去不厌其烦地解释,费半天唾沫星子。
青年周末: 按理说机场该有这种服务吧?
桑兰: 对啊,我们在去香港、去美国的飞机上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他们都会询问你的受伤程度,问你是否要乘坐自己的轮椅,只要你说需要,那服务就是“一条龙”——登机、被抱到座位上、服务人员把轮椅放到飞机货仓、到达目的地、服务人员把轮椅拿到飞机仓门口、被抱下飞机坐到自己的轮椅上……这些程序不需要费太多的话,你也会觉得很坦然,不是在低三下四求人。
你说是我们做不到这些服务吗?当然不是!
残奥会时,许多外国运动员的轮椅跟我的很相似,他们都是坐自己的轮椅登机,然后再托运的。像我去革命根据地井冈山的机场,几乎问都不用问,安检的时候工作人员都怕用那个“电刷”不礼貌,主动要求手检。真的是一路畅通。
■轮椅上的白岩松感到“无障碍”必要
总在听人说“无障碍”,但是如果不发生在我们自己身上,也许总不会感受那么深刻。桑兰告诉记者,有一次白岩松脚受伤了,每天做轮椅进出,这才切身感受到无障碍的必要。
青年周末: 其实不仅是在机场,“无障碍”需要在更多地方被普及。
桑兰: 有一次我们去方庄金鼎轩吃饭,门口有两三层台阶,就找了几个保安帮忙抬上去。当时我说这里要是放个坡儿就好了,也不用这么费劲。结果下回我们再去吃饭的时候,就发现了新坡道。那时候我就觉得真舒服呀。
青年周末: 这些举手之劳的背后更多的是一种意识。
桑兰: 是!不要说我受伤了,终身需要轮椅。你说常人谁都有不小心崴脚了、受伤了的时候,这些无障碍设施不也是为他们提供方便吗?
有一次白大哥(白岩松)踢足球把脚给伤了,还做了手术,我一听立马打电话问候,习惯了每天进进出出的人一下子坐在轮椅上特别扭,他就说:哎哟,桑兰,我这次真是实际体会了一回无障碍的必要。
青年周末: 听我一位朋友说,他推着父亲过天桥,上了电梯才发现,好多地方都没有下来的电梯……又找人抬干吗的,挺费事。
桑兰: 对啊,总之就是磕磕碰碰总有一些不方便,其实人们只要有意识,就能把无障碍强化很多,你像修个坡道有什么难的吗?
我在北大读书那会儿参加一个活动,那楼是有坡道的,但刚上半截我就发现不能走了,还得找人从楼梯抬上去。因为他们在坡道前方放了这次活动的大海报,木头支架正挡在中间。没坐轮椅的人意识不到坡道对坐轮椅人的重要性。后来我把这事说了,他们都认为我提的建议好。
■在银行没排队被口水“淹”回家
有一次去银行没排队,桑兰被“逼”回家了;去东方广场逛街,残障人士的停车位永远都是满的。但是她在香港迪斯尼却遇见了终身难忘的一件事,三个小孩给她让路……
青年周末: 听说你有一次在银行没排队,被“逼”回来了?
桑兰: 嗯,我自己去办业务的,有时候能克服的就自己克服吧,别老麻烦别人。你也知道,银行有时候人特多。 工作人员看到我的情况,也认得我,就引导我到了窗口,他们也向排队的人解释了这里有残障人士,希望大家耐心等一会。
但是“她凭什么插队?”“她残疾了就有特权啊?”这种尖刻的声音不绝于耳,我只能低着头,心里特不是滋味。于是我就回家了。
青年周末:其实无论是在公交车上、还是在地铁里,或者是排队时,都应该是“老幼病残孕”优先的。
桑兰: 是啊,在香港迪斯尼,有很多人都想玩那个很热的过山车游戏,队伍排得老长。当我的轮椅凑上前时,工作人员引导我们到了一个不用排队的轮椅通道。眼看着马上就要上“车”了,前后不也无所谓嘛,这时候发生的一幕,让我终身难忘。站在我前面的是一个妈妈带着三个小孩,妈妈拉开正在兴奋等待中的孩子,示意让我先上,我摇了摇手,但那位妈妈执意说“没关系”,这时三个孩子也让出一条道来……
青年周末: 你还敢玩过山车呢?
桑兰: 对啊,那个游戏类似过山车,其实是太空飞船。因为这个,好多网友留言骂我,说你去迪斯尼乐园,太空飞船你都能坐,机场轮椅你就不能坐?其实谁不知道这些都是有危险的,我还是高位(截瘫),没有保护措施能让随便坐吗?人家就是有无障碍设施,就有残障人士游玩的专门的位子,我当然可以玩。
青年周末: 在生活中还遇见过其他例子吗?
桑兰: 有一次我去东方广场剪头发,车库画着残障人士专用的车位,但是有人才不管呢,就停在那儿。老黄还开玩笑说:“停了我的位子!”
青年周末: 用现在流行的一句话说就是“什(shú)么素质啊”?
桑兰: 哈哈,这已经好多了,我记得以前都没有残障人士专用的车位。有一次在国外,超市门口的车停得满满的,而一个残障人士专用的车位却空空如也。我目送着一辆车在那儿转了2圈后愣是开走了,没敢停。司机告诉我,如果那辆车停了,可能被重罚。看来还是得规则和意识双管齐下。
青年周末: 像你不是特爱逛街吗?每次都是老黄陪着吗?逛街时有哪些不方便?
桑兰: 是啊,女孩子都爱逛街。最不方便的就是电梯,商场好几层,都是滚梯,老黄技术好,像那种滚梯我也上过。如果没像老黄那种技术,其他做轮椅的人千万别学我,挺危险的。
■公共场合残疾人少是怕“特异”眼光
“人都废了,还出来蹦跶什么啊,在家里呆着多好”,网友类似这样的评论被桑兰斥为没人性。她说,一个在公共场合不易见到残障人士的社会,恰恰是他们怕特异的眼光或者无障碍设施不周全。
青年周末: 说到这儿,我想起前段时间演员王姬的儿子和母亲被赶下飞机的事,工作人员说她智障的儿子是不安全因素。
桑兰: 太不人道了!他们把智障儿童归结为精神病了,完全是带有色眼镜,是歧视。即使这个孩子是智障,但是他是有监护人陪伴的,即便他有过激的举动或者你觉得他不正常,你可以跟监护人说,我相信总有比把他们赶下去更好的解决方法吧?
青年周末: 他家人解释过了,但是没有用。
桑兰: 哎!所以我就纳了闷了,这残奥会刚结束,怎么服务都没了?而且很多航空公司都是星空联盟的,应该是国际化的服务,难道它们是跟外星联盟的吗?
青年周末:我看你经常出来活动,该玩就玩,也不避讳什么,但是博客里一些人就恶言相向,说什么“人都废了,还出来蹦跶什么?”
桑兰:
青年周末: 除了飞机,你还选择坐火车等其他交通工具吗?
桑兰: 我都没敢坐哈哈,在机场都遇到那么多问题,火车想都不敢想。如果大家有兴趣看,以后我写个《轮椅飞行记》什么的。其实真的,我们在机场磕磕碰碰也是在为更多人争取权利。
在桑兰的博客中,《青年周末》记者看到这样一段话:“虽然我的身体终身不能和他们一样,但是我是和他们一样有思考、有疲惫的……在香港、在瑞士、在纽约、在旧金山,似乎我不需要考虑太多,太过害羞。在国内,我很少去麻烦别人……因为总感觉像在讨要什么,所以我坚强了很多,甚至比在1998年时更坚强……这是我们的一点缩影,我既然是中国人,我就要面对,也要去适应。但还是一句话,我能!他和她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