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不徙志难夺

                            ——读何泽中、黄叶先生新作有感

    “两千年前的三闾大夫，乘了小小白木船，沿沅水上溯，一定见到了沅水两岸的橘子树林，方才写出了那篇《橘颂》。两千年来这地方的人民生活情形，虽多少改变了些，人和树，都还寄生在沿河两岸的土地上，靠土地喂养，在日光雨雪四季交替中，衰老的死去，复入土中，新生的长成，俨然自土中茁壮起----”半过多世纪沈从文先生无数次乘坐沅水上的船只，一定深情地感触到了沅水两岸的橘树的精神，所以他在《长河》中写下了上面的句子。近日又偶然看到何泽中、黄叶两位先生的两首唱和新词《满庭芳—泸溪椪柑》，椪柑是橘树改良后的品种，但其精神却是出于一辙，读罢不觉耳目一新，尤其对“固时空不徙，志行难夺”句难忘，不觉人思接千载，浮想联翩。

    “地厚天高，山环水复，钟灵万物俱生”（何泽中先生句），“古往今来，孤悬化外，素身独立苍生”（黄叶先生句），在两位诗人唱和之间，我仿佛又看到了沅水两岸碧绿的椪柑林，感受到橘树的精神气质突然特立在广袤的天地之间，深深扎根于 “ 南国 ” 之土地上。那凌空而立的意气， “ 受命不迁 ” 的坚毅神采，顿令人升起无限敬意！它们是那样的可敬，又是那样的俊美可亲。两位作者在词的上阕都以精工的笔致，勾勒椪柑充满生机，纷披 “ 绿叶 ” ，晕染它雪花般蓬勃开放的 “ 素荣 ”特质；“千里丘岗叠翠”“竞秀共云烝”（何泽中先生语）；“留清白、万木争荣。”（黄叶先生语）。两位诗人在词作中对椪柑的描写上各有特色，展示出词作者不俗的遣词功底，而就审美情趣而言两首词都很好地借鉴了《橘颂》的审美取向！可见两千年前屈原笔下的南国之橘的“ 纷緼宜修 ”早已化着许多文化人的精神共识，一份文化底蕴。上阕虽以描绘为主，但从字里行间，读者却可强烈地感受到诗人对 “ 后皇嘉树 ” 的一派自豪、赞美之情。

    橘树（椪柑）之美好，不仅在于外在形态，更在于它的内在精神。两首词的下阕中都从对橘树的外美描绘，自然转入对它内在精神的热情讴歌，却又各有侧重。何泽中先生侧重诗人的“自我”感官，如“临园处，悬金未摘，两袖溢清香。”又如“去了几多块垒，心头爽”等无不打上了诗人“自我”感悟的印记。黄叶先生侧重诗人的触景生情，进而思接千载，引发“想屈子当年、忧愤长盈”，“此恨暗随天际，路漫漫，雁影伤情”等怀古幽思，最后诗人形象完成回归或古今重叠，“登临处，河山望远，浩气荡襟馨。”

    自《橘颂》以后，南国之橘便蕴含了志士仁人 “ 独立不迁 ” 、热爱祖国的丰富文化内涵，而永远为人们所歌咏。这一独特的贡献，无疑不仅仅属于屈原，橘树 “ 独立不迁 ” 的坚定志向表现出了梗然坚挺的高风亮节，也是湖湘文化的一种宿影；纵然面临百花 “ 并谢 ” 的岁暮，它也依然郁郁葱葱，决不肯向凛寒屈服。何泽中先生的 “固时空不徙，志行难夺” 一句无疑就是传统的橘树的意象，黄叶先生的“贞心无世味，芬芳如许，南北分明”亦是如是，全诗境界得到升华正是在于古今志士的遥相辉映中！两首词作都巧妙地抓住橘树的生态和习性，运用类比联想，将它与人的精神、品格联系起来，给予热烈的赞美。借物抒志，又融汇古今，从而避免流俗，又不失厚重感。

     往事越千年，无论是二千年前的屈原还是半个多世纪前的沈从文先生，他们也许都没想到自己心中的“后皇嘉树”在现代化建设中，在精神与物质的转化中，已成当地一大产业惠泽着广大的百姓。在此基础上再读“固时空不徙，志行难夺”一句，就有着更为丰富的内涵意义了。     

     我不是评论家，对诗词也不是很熟悉，难得一下子读懂两位作者更多的精神内涵。作为一名湘西的文学作者，很早就见到过两位作者书法家的风范，也细细拜读过泽中先生的两本散文集，没有想到他们在传统诗词方面也颇有研究，我想这是湘西文艺之幸，亦是湖湘文化之幸。

附原作：

              满庭芳                 

                泸溪椪柑                     

                   何泽中                        

                              2009年12月12日

  地厚天高，山环水复，钟灵万物俱生。古沿嘉树①，竞秀共云蒸。千里丘冈叠翠，春风拂，素玉争荣。秋寒至，繁星点缀，鸟戏绿丛鸣。     固时空不徙②，志行难夺，本色分明。形似滴珠垂，满腹硒盈③。去了几多块垒，心头爽，徳秉豪情

④。寻园处，悬金未摘，满袖溢清馨。               

2009年12月12曰第五届中国.泸溪椪柑节暨中央电视台《欢乐中国行---魅力泸溪》大型文艺演出在湘西泸溪白沙隆重举行。央视节目主持人董卿在晚会上饱深情地吟颂了此词。

注:①楚辞屈原九章《橘颂》:有“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句。

②楚辞屈原九章《橘颂》:有“深固难徙”句。

③泸溪是中国果品协会认定的“中国椪柑之乡”。屈原曾流放沅水一带，落脚泸溪枉渚村，写下了《涉江》、《橘颂》等不朽诗篇。泸溪椪柑色泽鲜美、浓甜脆嫩，富含硒元素。硒是人体不可缺少的微量元素，能提高人的免疫力，因此，泸溪椪柑乃果中珍品。

④屈原《橘颂》：有“秉德无私”之句。

满庭芳

泸溪椪柑

步泽中先生原韵

黄 叶

2009年12月13日

古往今来，孤悬化外①，素身独立苍生。后皇嘉树，血脉供霞蒸。九死一生未悔，留清白、万木争荣。西风烈、落英遍地，枝果喜相鸣。

贞心无世味，芬芳如许，南北分明②。想屈子当年、忧愤长盈。此恨暗随天际，路漫漫、雁影伤情。登临处、河山望远，浩气荡襟馨。

注：①孤悬化外：化外即化育之外。此处特指没有污染之地。

        ②南北分明：橘、枳分南北，生淮南为桔，生淮北则为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