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照片》

 

照片发黄，就说童年是黄色的

那就说了过头话，她们改口说成金色

那个人几乎不是我，纯粹只是一团阴影

幸好是个光头，还能分辨出眉目

眼睛太小，只能看见针尖似的东西

而一根线正穿过针的下端

被奶奶捏着，皱纹缝上我的前额

 

1997年

 

 

《抄近路》

 

山谷里有一条捷径，可以减去两个小时

可山谷里有一种动物在叫唤

他用声音圈定地盘，把我排除在外

也删除了我节约时间的想法

我只好越过山脊，多走了三十里

我不能确定他是否凶猛

我没有勇气和他相遇

 

1989年

 

《看雨》

 

我回头去看一场雨

很吃惊，雨下得更大了，刚才还是毛毛雨

在我和雨之间没有什么好日子

也没有什么坏日子

我就是不分好坏地活着的那个人

并且有心情看雨

不打伞的人，一闪就不见了，很湿的跑

 

1990年

 

《舍命才能脱离俗世》

 

我们扔掉垃圾

仍然不是最干净的人

回来洗手，用普通香皂

仍然不知道细菌何在

至少还有痰在身体里形成

我又不能离开自己去远方吐一口

除非我不想活了

 

1994年

 

《让她振作精神》

 

她心中的发条松了

你去把她调紧

她就像钟表似的滴答起来

不用脚就走了很多圈

你也不晓得修复了她的哪根神经

某种岁月似的东西正在发狂

你看看手表，她像钟一样砸人

有个和尚在里面打她

你没看清楚

 

1994年

 

《但愿松树是个人》

 

这棵松树已经很老了

我在树下喝茶

他垂下一根树枝

我捏着他，给他号脉

他的脉搏仍然很有劲

也许给他一个女人

他还能享受

 

1994年

 

 

《鸟蛋》

 

我愿意被缩小，放进鸟蛋里

我睁开眼睛，身上却没有羽毛

过了很多年，我也只长出了阴毛

我对不起一个童话

究竟是什么打破了我的壳

让我在不停地穿衣吃饭中失去岁月

不能停在一个圆满的蛋中

 

1997年

 

 

《看她化妆》

 

她在化妆，把花贴在脸上

明显失去了本色，仍然乐不可支

仍然习惯性地否认镜子

她相信，如果皱纹出现在花瓣上

她只要扔掉花朵，就不会变老

 

1992年

 

 

《车祸现场》

 

是什么样的鬼想法让她如此性急

刹车不能停住她，峭壁不能阻挡她

她不断搅动心脏血泵

使自身的压力能够对抗坚硬的东西

实在不能抵抗时

她就解开四肢，放在身体旁边

让另一个人的心跳失去控制

 

199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