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吆鸭子

(2006-11-29 13:46:37)
分类: 小说
●只要我愿意,我就可以把河床卷起,鸭子也卷起,夹着回家,叫你们的女人洗不成衣服。你不信?我马上做给你看。村长啊,喝了吧,世上最浅的河水也比酒深啊。这样吧,只要你喝掉这杯,我就帮你把田寡妇抱来。嘿嘿,你不承认有一腿?我可是常在河边吆鸭子的人,我晓得哪有不湿脚的道理。搞就搞过嘛,莫不承认。村长,你说啥?莫乱来呀,村长,村长,你真的要打我呀?莫踢我的卵蛋,我就要有个女人了,嘿嘿。

●医生,给我上点药。哪里晚嘛,天都快亮了,你只想睡懒觉。村长刚走啊,我就晓得他要先来。你说啥?要缝几针,我才不缝呢,你给我上点白药就行了。莫弄碘酒擦,痛得很。狗日的村长乱说话,猪八戒倒打钉耙,明明是他把我打惨了,还说我打他。你莫信他的,你是医生,你看伤口就晓得了。轻点,轻点。我们是在一起喝酒呀,从太阳落山喝到半夜,开始还喝的好好的,没得下酒菜了,我还捡了十个鸭蛋,洒点葱花,煎了个千层蛋。我煎的千层蛋真的是一层层的,很好吃,哪天我做给你吃。轻点,轻点。喝到最后一杯,他硬是耍赖不喝。我也不晓得说了啥,就打起来了,他踢我卵蛋,我就用板凳砸他,他更狠,拿锄头挖我。我往河边跑,他也追到河边来。我们就在沙滩上打滚。我也不晓得怎么停手的,反正我在流血,就扯几把苦蒿,在石头上捶茸,敷在伤口上。我看见村长也在捶苦蒿。后来,他撑着腰哎哟哎哟地走了,河里起雾了,我只看见他的上半身,他像个神仙走在雾里。我猜他要来找你,你不能怪我打扰你,他先来的,你说呢?哎哟哟,轻点。

●王老师,你是第十个说我光荣负伤的人,你是喝过墨水的,不该和他们说得一样。你这种水平,还教学生?莫把我们的子女教傻了。你还没得刘婆婆说得好,她像平时那样说:“今天没吆鸭子?”我说:“受伤了,歇一天。”她说:“活该。”是叉起腰说的,把我逗笑了。
你看你,你看你,脸都黑了。和你说着玩的,你也气成这样,太小气了。莫生气,来来来,我请你捅几盘台球,好久没比过了。江二毛,摆球。王老师,你挑杆子像木匠在瞄墨线,技术不好,杆子挑得再好也没用。我就从不挑杆子,吆鸭子也不挑,歪杆子拿在我手上也称手。来,让你先开球。

●鸭客和老师往河边走着。天气太热,老师想到河里洗个澡。鸭客说:“这时候呆在河边最舒服。”老师说:“你那个鸭棚肯定热得像个蒸笼。”鸭客说:“谁那么傻呢,这种时候,我当然要找个阴凉处,舒服地躺起,草帽盖住脑袋。我才懒得管鸭子呢,它们在水里抢着吃小鱼小虾,不吃饱不会听我的。”老师说:“你过的是神仙日子啊。”鸭客说:“狗屁神仙。你来吆两天鸭子试试,不晒脱你几层皮才怪。”
两人说着话走到鸭棚边,鸭棚离河岸约十米远。老师看见水,就快活了。边走边脱衣服,走到水边,脱得精光。他走进水里,像走下坡路。水漫上胸膛,他就游起来。他觉得处在水和空气这两种不是土地的物质间,真的好舒服。他抬起头来,没看见自己的影子,他猜那影子一定躲在衣服里,最好像个拳头躲在裤子里。他朝岸上看去,看见鸭客举着一块腊肉。鸭客说:“晚上就在我这里喝酒,这是块好腊肉。”

●酒是刚刚出炉的包谷酒,纯朴,厚道,入口爆烈,但很香。鸭客和老师都喜欢喝。鸭客把和村长打架的事讲得很好笑,老师说:“你不怕他害你啊?”鸭客说:“他不会的,我和他从小到大起码打过一百架,打得头破血流,还是兄弟。我晓得他的臭脾气。过两天我提壶酒到他面前一晃,他就得乖乖地跟过来。除了我,没得人能让他喝舒服。”老师说:“是啊,他喝酒喝得太没酒德了,谁都不跟他喝,只有你,耐心好。”鸭客说:“嘿嘿,我和他是一样的。”老师说:“他喝酒是老村长遗传的,我记得小时候,吃晚饭时,老村长端着一碗饭就出了门,菜堆得尖尖的,边走边吃。走到小酒坊,就吃完了,就在溪水里洗碗,用衣角揩干。打碗酒,蹲在阶沿上,和几个杂工讲《说唐》,讲高兴了,就再打一碗酒,很快就醉了,睡倒在草地里,没人管。他老婆只痛惜那个碗,跑来捡回去,边走边骂,她才懒得管他呢。”鸭客说:“是啊。有一回,我们十几个小娃儿把他爸抬回家,像一群蚂蚁抬了个大苍蝇。嘿嘿,很好玩。来,莫只顾说话,喝一杯。”
两人边说边笑,酒也喝得舒服。老师说:“你这个鸭棚太热了,我们到外边去喝。”两人把酒菜搬到河边,盘腿坐起,头顶上满天繁星,银河闪亮。鸭客说:“你读书读得多,星星你认得几颗?”老师说:“星星又不是字。我只晓得那颗是织女。”鸭客说:“织女肯定是个美人,有搞头。”老师说:“那还用说。嘿,说起女人,我问一句,你也该找个老婆了。”鸭客说:“谁愿意嫁个鸭蛋呢?昨天晚上,村长是来说个媳妇的,我问他,那个女的是谁,他故意不说。喝到后来,就打了一架,我不晓得他说的是哪个。”老师说:“他既然有心撮合,说不定就成了。来,别管了,喝。”鸭客一仰脖子,亮了杯底。鸭客说:“嘿嘿,大哥莫说二哥,你也没得老婆啊。”老师得意地说:“可我不缺女人啊。”鸭客说:“吹牛,吹牛。”老师说:“你不信?我带个女的来让你看。你也可以和她睡。行不?”鸭客说:“真的?”
老师乘着酒兴,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说:“你等着。”沿着河岸去村里找女人。留下鸭客在河边,兴奋得直搓手。

●医生,你给我开门,你个狗日的,假装睡得像头死猪,我这么大的声音,我不信你听不见。隔壁李二都被吵醒了,你听不见?哄鬼啊?李二,我真的没喝醉,吵了你的瞌睡,你莫生气,我真的有重要事情要和医生说,真的,像天那么大的重要事。嘿嘿,李二,醒都醒了,你就抱起嫂子啃嘛。嘿嘿,嫂子,莫骂得那么难听,改天我给你赔礼道歉。医生,你个狗日的,再不开门,我就砸窗子了,开不开?嘿嘿,你还是舍不得你的窗子啊,莫问啥事,先开门,让我进去再说。
医生只穿条内裤,把门开了一条缝,狠狠盯着鸭客。鸭客小声说:“出大事了。”医生看他不像喝醉的样子,才放他进去。两人进了厨房,坐在矮凳子上,悄声说话。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要有半句假话,我就不是人,我就把我的脑袋砍下来,装在盘子里,端到你面前。我怎么晓得的?等我喝点水再给你说,喝酒了就是想喝水。我今天都和他在一起,晚上又喝酒。喝了几杯,他说找个女的来。你晓得我没得女人,做梦都想尝尝滋味,我高兴得想死。我可没想到他找的是他的学生,才小学六年级,脸上还挂着一条大鼻龙。那么小个人,已被他训练得骚乎乎的,肯定不是一两天的事。吓得我屁滚尿流。我要是碰她一根汗毛,我当场就撞死在你面前。
医生说:“这个畜牲。”
是的,这个狗日的,比畜牲还不如。问题是,他这类混蛋,啥都干得出来,他肯定糟蹋了不止这一个女学生。要弄来枪毙才行。你去找村长,我本来可以直接去找他的,可昨天才打架,怕他不听。天亮后,你去把他找来,我们商量一下,看怎么收拾这个狗日的。

●一大早,鸭客就打开鸭棚,把鸭子轰下了河,有只鸭子不愿下水,在原地扇翅膀,看起来想学飞,鸭客托住它的腹部,一扬手,把它扔下了河,它在空中仍然扇着翅膀。也是一大早,医生就找到村长,不让他吃早饭,就拖着他出了门,出了村,往河边走。
村长,我要有半句假话,老子就不得好死。我给你说,昨天晚上,就是在这里,我躺在席子上,以为有个女人要来了,心里好快活。他就站在鸭棚口朝我笑,我说:“女人呢。”他不说话,朝后面招招手,我就看见了那个女孩。是村西豺子坡脚赵德阳家的侄女。村长,我眼睛好得很,怎么会看错呢。我可啥都没干。我现在怀疑这个畜牲糟蹋了更多女子。村长,这种坏人要早点收拾他,免得他多干坏事。话说回来,一头狼站在羊群里,哪只羊羔都有可能被吃掉。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最小那个妹妹也在他班上呢。村长,村长,莫乱来。老子也没说啥啊。你莫发疯。我也没说你妹妹坏话,你跟老子急,老子也要毛了。医生,你放开他,让他放马过来,老子和他大战三百回合。医生,你下次把药箱子背起,就是赤脚医生用的那种箱子,等我把他打个半死,你好当场抢救。
三人在河边闹腾,如果那些鸭子会笑的话,肯定有几只被小鱼小虾呛死在水里。村长的情绪先平息下来,鸭客才罢手,医生在两人中间,累得坐在地上吐气。
村长说:“你会检查处女膜吗?”医生说:“不敢肯定。我只见过我老婆那个。”村长说:“她让你看啊。我老婆死活不准我看,流血了才晓得。”医生说:“啥意思呢?”村长说:“我想给我妹妹检查身体。”

●离村子约二三里远,半山腰有个山洞,叫猪腰子洞,经常有人在这里玩土匪游戏。这时候,很安静。鸭客先来,蹲在洞口的石头上,点了根烟。他看见医生出现在山脚,真的背了个赤脚医生背的箱子,穿着白大褂,像模像样的,只不过,在灌木和杂草掩盖的豺狗路上,看起来更像个白影子的鬼。他走到鸭客身边,放下箱子,没说话,也点了根烟。两人并排蹲在石头上,冒着烟,看着山脚。村长押着他妹妹来了。可怜的小女子,惊魂不定。

●鸭客说:“正如我所说的。”村长在洞里打他的妹妹,打得好惨。医生蹲在洞口,双手捂紧耳朵。鸭客猛地站起来,朝洞里大吼一声:“莫打了!”

●村长气疯了。要不是我的力气比他大,并且抱紧他的话,老师当天就会掉脑袋。那畜牲是该死,可村长也犯的是杀人罪。不划算啊。村长一直在说:“老子要亲手宰了他。”我和医生也要宰了他,也就是说,我们不想把他送进监狱。可是他两个想的杀人办法,又太好笑了,都是有勇无谋之辈。
依我看啊,村长其实是个黑旋风李逵,他只想一刀就要了老师的命。我说的,你以为你了不起,你有白宫德的脾气吗?他嫂子偷人,他敢砍下两个人头,然后去投案,两个人头就扔在派出所院子里,你敢不?是的是的,杀头不过碗大的疤,你不怕,我晓得你不怕,你不要命了,我们还想活呢。
嘿嘿,医生完全是个书呆子见识。你给他打针毒药,他就死了啊?反正是动手了,还不如我们把他按在病床上,硬给他灌两瓶农药,再灌一瓶白酒,酒助药力,保证不要二十分钟就要他的命。然后呢,我们三个每人喝一瓶好点的白酒,等着被枪毙。
是的是的,暗杀是个好主意。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杀个书生还不是像杀只鸡,村长从后面摸上去,只要一棒就把他打死,医生冲上去,一麻袋把他统起,我呢,早就挖个坑,等着你们,就算没把他打死,老子也把他活埋了。哎,这个也不保险,万一哪个夜猫子刚好出来偷人,比我们还偷偷摸摸,躲在暗处,看个明白,我们就完了。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不信邪不行。以前,白蛮子杀刘泗水,丢在蛮仙洞里,都两年了,破案人员把骨头一块块捡出来,硬是拼成一个人,硬是认出那是刘泗水,偏偏有个打猪草的就说了白蛮子,白蛮子不打就招了。我说呢,那两年白蛮子像变了个人,本来很好耍的人,突然变得阴险了,活得像个鬼,原来是杀了人。还有杜毛子干的事,更神呢,他谋财害命,杀了收阳雀菌的贵州人,把尸体装成病人,扶着坐了两趟班车,到了湘西,把尸体弄得像个睡觉的人是的,坐在吉首车站外面的墙脚,到晚上才被发觉,那时候,杜毛子正在回来的班车上打瞌睡。把尸体扔到八百里之外,够狠了吧,哪晓得同车的有个画家,把他和尸体画了张像,没过一星期,就破了案。哎,暗杀也不是个好办法。
我想了一招,比你们两个想的都稳当,保证叫他死的干干净净,我们一点事都没有,想晓得不?莫用这种眼光盯着我,我只说两个字:炸鱼。

●有必要描述这条河流的一小段。我喜欢这段河谷,它在两岸峭壁间,流成一段幽静的河湾,不适宜居住。很容易进入。离鸭棚约百多米,踩着河边的细沙往上游走,就到了河谷。看起来,鸭客就像这河谷的门神。河谷两岸树木很多,高处是水杉和马尾松,还有少量的青冈、猴梨、灰皮楸,低处灌木荆棘密布,老虎刺的银白色枝条可以伸出十几米远,这里的刺梨长得特别好,果实很大,很好吃。这个河谷呈S形,在中间有一小段凹地,稍稍宽坦一点,该处有一棵合抱大的酸枣树,树下,本来湍急的河流在此形成一个不小的回水沱,是个不可错过的鱼窝。我每次在此下钓杆,都能钓到很多鱼,常见的有麻子鱼、白瞟、油鱼子、母猪壳、鲫鱼、马口鱼等等。有一次,我就在这块凹地里,用几块石头堆了个小灶,捡拾很多干树枝,生火烤了几条马口鱼。同样是在这个地方,鸭客教过我怎么处理刺猬。这条河谷很少有人来,容易抓到鸟兽。那天,鸭客捉住一只刺猬,他在那个石头小灶里生起火,用竹子挑在火上烧,边烧边用木棍拍打,直到刺猬的刺烧焦并拍打干净,变成黑乎乎一团,再拿到水里洗,用竹片刮表面上烧焦的一层,刮出一团焦黄的肉。再剖开来清理完内脏。我跟着鸭客回到鸭棚,看着他用很多姜和辣子,炒了一大碗姜爆肉。

●说起炸鱼,老师脸都笑烂了。鱼还没有见到一条,他已想好了三种吃法。我不信他做鱼比我还做得好,打死我我也不信,如果你摆一坨金子在我面前和我赌,我马上就承认他比我做得好。不过呢,听他说说也无所谓了。第一种吃法是红烧鱼,等于没说,第二种吃法是豆腐煨鱼汤,是好吃,可是谁都会做啊,第三种吃法,很新鲜,卤鱼,我没吃过。鱼放在卤水里卤,要煮垮,捞起来只有骨架子,怎么卤啊?他说,先把卤水煮好,晾在一边,再把鱼放在蒸笼里蒸三分钟,只蒸三分钟,过了就不嫩了,然后把鱼浸在卤水里,有十分钟就可以了。很不错的搞法,以后我一定要试试,今天先不管它。狗日的村长,太沉不住气了,心头的恨就写在脸上,刚走到河边,就为鱼的吃法,和老师顶上了,差一点打起来,医生把他拖到一边,我把老师拖到一边。老师赌气不去了,差一点坏了我们的阴谋,我好歹劝住了他,搂着他的肩膀朝河谷里走。我说呢,你是喝过墨水的,莫和这些蛮子计较,斗大的字他也认不得一筐,他懂得啥道理啊?
我们进了河谷,不晓得怎么搞起的,今天总觉得河谷阴森森的。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旧日历,一页页撕下来,边走边扔,扔在沿途的草丛和灌木中,有的飘下了河,就像几片膏药紧贴在水面上,一会儿就湿了。老师说:“这是啥意思呢?”我说:“给那些水鬼撒点钱用,免得水鬼来害我们。”老师说:“你还信迷信啊。”到了河谷深处,村长啥都不说,就站住了,背对着我们,我晓得他那张脸肯定很难看,他还是不要转过身来,不然,老师会看出点名堂。医生说:“就在这里吧。”我把手上剩余的日历撕成散页,给了老师,我说:“只要是鬼,就打发他上路吧。”老师把日历捏成团,朝空中一扔,白纸纷纷飘落,水面白花花一片。
村长蹲下来,给早就装满炸药的玻璃瓶口填泥巴,他填得很专心。医生假装害怕了,开始往山上爬,一些沙石在他脚底滚下,他说:“我还是躲远一点。”他越爬越高,老师越笑越止不住笑,笑医生胆子小。我也跟着笑,我说:“你还不如把脑壳伸进你老婆裤裆里,等我们炸到了鱼,来叫你,你再出来。”医生爬得够高了,就在山腰上走过来走过去,确信周围没有人,朝我使劲点了三下头。这时,老师已脱得赤条条的,站在水边做扩胸运动,他说:“我来捞鱼。”必须承认他说的对:“爆炸后,水面刚翻起浑水,就得插入水下,才能捉住那些只炸得稍稍昏头的大鱼,不然,就只能捞小鱼了。”
村长已经装好了雷管,正在装导火索。轮到我胆小了,我躲到一块大石头后边。老师说:“你也是个缩头乌龟。”管他说啥,都与我无关了。我伸长脖子,看见村长点燃了导火索,也看见了老师最后的笑容。我赶紧埋下头来。
轰的一声巨响,河谷里回声不断。我抬起头来,看见村长像一根木头,已经炸傻了,浑身僵硬。一大团浓烟飘向他,慢慢散去,最浓那道烟雾,缠绕他的腰部,直到被手臂割裂成两道浓烟,才缓缓滑开。地上那具尸体,血肉模糊,非常陌生,那个人已赤条条地走了。第二炮是我炸的,主要是炸烂他的手,这样就没人怀疑是他自己炸自己了。爆炸后,我也像根木头,浑身僵硬,啥都不晓得了。直到医生去村里报信,带来了几个人,带来了草席、绳子、扁担,我才慢慢回过神来,我看见许多黑蚂蚁在搬运人肉渣滓,我们也将像蚂蚁那样搬走尸体。

●处理完那个畜牲的后事,村长和医生就来找我喝酒。我请他们吃鸭子。我走到鸭棚边,就看见了怪事,我朝他们大声说:“快来看呀,这些鸭子通人性呢,我平时往这里一站,鸭子都嘎嘎嘎地叫着围拢来,伸长脖子要吃的,今天呢,都往里边缩,好像晓得我身上有杀气。”只有一只鸭子,伸长脖子在我面前嘎嘎嘎地叫。我说:“就宰它吧。这个不通人性的东西,不杀白不杀。”村长说:“就是它。”医生也说:“就是它。”我抓住鸭脖子,把它提起来,它在空中也伸直脚掌不停地摆动,像在水里那样。
喝酒时,村长说他要走了,要去广东,他有个亲戚在哪边混成了厂长,打工不成问题。医生也要走,他也去广东,他师傅在哪边开了个诊所,专门治性病,哪边小姐多,生意特别好,早就叫他过去帮忙,他现在决定去看看。我说我哪里都不去,我只会吆鸭子。医生想在走之前请村里人看一场电影。是啊,好久没看电影了。村长说放电影那个人以前和他一起放过木筏,如果他还记得这段交情的话,他肯定不收钱。

●江二毛,今天晚上莫摆台球了,去看电影。一部中国的,一部外国的。咹?外国的不好看?放你的狗屁,你看过几部外国的?江大爷,莫听你二毛乱说,外国的好看,男的和女的见面就抱起啃,进屋就脱衣服,你几时见过呢?嘿嘿。
陈小华,去看电影啊。你爸呢?我来看他老人家。陈大爷,还好嘛?好久没来看你了。莫乱动莫乱动,就这样躺起才舒服。我来请你去看电影。哪个说动不得就看不成了?叫小华背你去。哪个说久病无孝子?你这几个儿女还算好的,下村王大麻子才惨呢,瘫在床上,屎尿都没人收拾,那个臭啊,哎,莫说了,反正今天你一定要看成电影。小华,中华,你两个不孝的混蛋,今天不让老人家看电影,老子和你们绝交,抬都要抬起去。你说啥子?没得东西可以抬?老子马上教你们扎轿子,拿两根扁担绑在椅子上,就可以了。
李二嫂,去洗菜啊。今天去看电影啊。那天晚上吵了你的瞌睡,惹你生气,现在给你道歉。你有啥子事情忙得没时间哦,今天不做就不行了?世界上没得你说的那么重要的事,今天不做,明天接着做,也是一样的。
刘婆婆,忙啥呢?今天去看电影啊,叫几个娃儿早点去占位子,坐前面看得清楚点。莫看我在村里吆喝了半天,像吆鸭子似的,其实呢,我也不晓得演啥电影。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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