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时已是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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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京水 |
分类: 影落池里 |
大雪不见雪,天气还出奇的好,就早晚有些凉。上午九点太阳一开脸,暖暖的,天朗气清,屋外老人孩子的嚷嚷声高亮多了。薄棉袄也嫌重,甚至秋裤也可以褪去。小区内的植物不单是鸡爪槭红糊了,连榉树和朴树也红红黄黄琥珀似的,滋生出层次来,美得不可方物。特别是紫薇缤纷的色彩不要太好看。先前金黄的无患子树和银杏漫过了最灿烂的时节,被风霜侵淫得稀哩哗啦,像结满果实的树被人摘去大半儿,零散的悬挂着一些空,等风等雨一来就漫漶出无边的寒意。
冬月初一,朋友相约进了一趟山里。想着山上日照强,气温高,特意穿了件薄呢大衣就出门。车至半山腰,后悔莫迭,不在山里呆,真不知冬天山上气温竟比山下低了四五度。
到达时,强正在菜地里翻地。稀薄的阳光浅浅照在菜地上,空荡又寂静,更觉寒意碜人。
五六块菜场,种着些时令家常蔬菜,虽不多却足够他们一家子和偶尔上山的游客们食用。距我们不远的地方,见一个女人一直背着身默默干着她的农活,友人悄声告诉我,那便是强的母亲,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
“金桔子很甜!”胖子卢哥不知几时站在一棵树下,踮脚努力去够高枝上结的小金桔。戴眼镜的杰却跑到另一棵树上摘橘子吃起来。“这里好冷啊!”我裹裹大衣呵着手对强说。不冷,你锄锄草保证全身都暖和了,“哈~”友人都笑起来。强指着旁边的平房说,我妈和姐她们都住那边,我想一个人住这,自在。“那会冷死切!”“小菜一碟,弄个炕就不冷了,山里有的是柴火烧。”强不容置疑的回答,我便相信他一定会这样做。你若问,为何这么相信他,且先卖一个关子,待慢慢说来,你也会信了。
“怎不见桂花树?”有啊,那边几十棵。今年桂花开得晚,但十月一场雨下来,嗬,整座山都是香的。强带我们一边往前走,边眉飞色舞的讲述桂花的那个香气。“喷香的呢!”大拇指和食指还相互捻了捻,回味着那不同寻常的香味,别说,还真没见过大男人对花香这么着迷的。
一行八人张眼瞧东瞧西,跟着强走进一个大院子,原来,这才是他们的大本营。一个大院,两栋四层楼的楼房,临水还建了一座两层楼观景平台,这便是强的老娘所有家产。上世纪九十年代,兴起一阵“吃喝玩乐风”,强的母亲慧眼独具,看中了这块风水宝地,投资买了下来。每到周末,从市区驱车前往此处度假的人络绎不绝。强说,每天订单雪花般飞来,有的企业处室工作人员,早早就电话预约周末房间,两间没有一间也要。夏天时,预约还不靠稳,缴了定金才放心。那时靠水吃水的船家,有头脑敢冒险的抓住商机,立刻就买了豪华游船、游艇,率先在水库上招徕生意做起了顺风顺水的买卖。那一阵这水库可真是旺财,不单旺了强伢子他们,还旺了当地的老百姓。没钱买船经营不了水上业务的,就买马,在陆地上带着游客沿京水湖,在仙峰岭登高望远。山顶古寺“金轮寺”,据说乾隆年间就拥有众多香客,如今祈福求平安的人更是络绎不绝。那时,有人眼热看上了这块宝地,想以高价买断经营权或者参股的形式共同经营,但强的母亲没答应。
这是个经过风霜独立有硬气的女人。要知道,她一路走来,带着仨孩子,从一个街道售货员慢慢独立经商,抚养三个孩子成家立业,用“呷得苦霸得蛮耐得烦”的标准湖南人来评价她,有过之而无不及。谁知几年后,大江东去势不可留,原来的香饽饽成了烫手的野山芋。风光旖旎的水上乐园,今天成了一团死水;豪华游船沉没了,跑山的马匹枯瘦了,农家乐的炊烟也偃熄了。
山,还是那座山;水,却不再是那水。
世上的事谁能算得到呢,现实与理想总是扯皮,聪明如俞敏洪也始料不及“新东方”会有从神坛走下来的这天。日子如眼前烟波浩渺的京水,似幻似真,真假莫辩,往前走只能见山是山,遇水是水。强的母亲老了,老了不说明思想退化,她自有她的安排,仨个孩子先后进山,愚公移山似的对先前的产业重新进行修补改造开垦。吃过晚饭,我们临下山时,强对我说,明年六月你再来,我留一棵杨梅树让你摘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