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年前在塞北当兵，新兵训练结束就被派到农场去种水稻。

我到现在都不理解当年我们领导为什么要违反自然规律决定在高寒地区尝试种水稻？我也曾经做过几种假设：

假设一，医院的院长、政委都是南方人，出生、成长在稻米之乡，对水稻有一份特殊的感情；

假设二，当年供应给北方部队的大米太少，远远满足不了需求，因此，农场自种水稻以填补不足；

假设三，种水稻应该算最苦的农活之一，以此来培养部队官兵的吃苦耐劳精神；

假设四，实践毛泽东所倡导的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的人定胜天理念；

假设五……

早春三月，在稻田里还有冰茬子时我们就赤脚跳进水田里干活了，一些在生理期的女孩也照样在冰水中劳动。开始时女兵们对水田里的蚂蝗极度恐怖，但不久就能轻松地面对了。当蚂蝗钻进小腿有痛感时，抬起腿用手啪啪地一阵拍打，蚂蝗就从腿上跌落到农田里了，那个时代的年轻人都有股“傻劲”，顾不上蚂蟥吸过的伤口还在流血就继续干活了。

种水稻的第一道工序是犁地。前面3－4个人在泥泞的田里弓着背拼命地拉着犁，后面的人扶着犁，偶尔也借旁边奶牛场的牛犁地，但更多的是凭着我们年轻的脊梁。（育苗当时是由少数有经验的战友负责的，所以对这道最重要个工序没有太深的印象。）

第二道工序是插秧。现在回忆起来这算是最苦最累的农活。一些战友挑来稻秧把它们均匀地甩在稻田里，然后大家排成一排，每人负责几垅，此后拼得就是腰力和耐力，大家弓着背，一撮一撮地把稻秧插进泥泞的稻田里。

插完秧过些日子就要开始除草了，这算是第三道工序吧。在稻田里除草不能用锄头等任何工具，只能靠双手，和插秧一样很累不说，草与稻秧长得实在太相似了，在城市长大的战士们常常留下草拔了秧，这让医院院长和农场厂长非常生气

，其骂声

在稻田上空久久回荡。

第四道工序是撒化肥，每到下雨天，农场领导就安排我们端着自己的洗脸盆出去撒化肥，以便在雨水的冲刷下化肥能全部进入水田中，那时也不戴口罩，嘴里也漂进许多尿素化肥呢。不过这活因为是挺直腰板干的，况且在广阔天地里手一扬，白花花的化肥像雪花般地飘落在稻叶上，充满诗意，倒也不觉得累。

第五道工序是战友老于帮我补充的，他这样写道：“你漏了一条重要的程序：撒羊粪！那可是医院花钱从内蒙古买来的呀。据说是羊粪热，能提高地气。整整一火车车皮。搭个木版，就一麻袋一麻袋的往下扛。硬是扛了一个星期才卸完。回到医院的时候，用香皂洗了不知多少次，可是一吃饭，手上还是羊粪味儿。种水稻主要是政治仗，经济上就不谈了。主要的理由我看还是因为院里的一二把手是南方人的缘故（他们一个是安徽人，一个是江苏人，都算不上正宗的南方人，是江北人，但相对与北方还是南方人）。我记得第一年的收成还是不错的，每亩有个几百斤的收成。第二年就只有两百多斤了（不知是不是羊粪惹得祸）。因为播种的种子就要一百五十多斤，所以第三年就不种了。每年秋收的时候，一辆解放大卡装了近80个人，从农场的路拐弯儿上公路的时候，整个车都是倾斜的，伴来女兵们一阵阵的尖叫。有时我在想，医院的领导们还是很幸运的，居然没翻过车，否则真是不堪设想（现在做官出了事儿可是要引咎辞职的！）。农场的胡司令（农场场长）是河南人，什么农活儿都会。特别是做粉条，那个大缸白天做粉条，其实是盛漏出的粉条用的，装的是凉水，晚上就是农场兵的浴缸！害得我多少年不敢吃猪肉熬粉条！现在吃还是会想到当年。”哈哈，战友的回忆比我生动很多，谢谢啦！

“抢水”如果算一道工序的话那就是第六道工序。每当缺水季节，我们夜晚常常有一项非常重要的行动、现在想想又可以称之为“抢水”，因为白天没水，大水总是深夜滚滚而来，我们颇有些像98抗洪般地到处堵缺口，以防自家的水流到别家的田地里。甚至出现过很多次以身堵水的英雄场面！

第七道工序应该是收割吧，每人手握一把镰刀，拼命地割，手上一会就磨出了大血泡，有些女兵由于用力过度，镰刀一下就割在了自己的小腿上，血流如注……

第八道工序脱粒晒谷，两三个人并排站在脱谷机上，接过战友们递过来的一束束稻谷脱粒、晾晒、铁锹高高抛起扬壳去灰，然后装入麻袋，整个过程把劳动者搞的灰头土脸。

最轻松的应属第九道工序——拾稻穗。拿着一个袋子，每看到一个遗落的稻穗都欣喜若狂，如获至宝……

最后引用战友老林的补充作为结语吧：“ 我记得由于塞北的无霜期太短，育苗的时候要用塑料布搭建育秧棚，直到插秧的时候水里还有薄薄的冰（有一年那个时候我正在农场劳动，我们的宿舍里还生着炉子取暖，周护士长用铁饭盒在那个炉子上给我们蒸她家乡带来的腊肉，每人吃一块，很香）。但是刚到秋天，不等水稻成熟，气温就很低了，尽管用火车从内蒙运来一车皮羊粪，说是上到稻田里可以保温，但是稻穗还是没有成熟。我没收过稻穗，只收割过稻草。领导教育我们说：虽然没收到粮食，但是艰苦的劳动锻炼了我们，政治思想上的收获比什么都重要！我们许多人都接受了这样的教育，确实认为锻炼了我们吃苦耐劳的顽强毅力，这是最大的收获。”

注：此文先发在战友园地里，许多昔日战友为此文做了补充。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