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黄溪夜泊图》·戴敦邦画
（图源网络）
把酒祝东风，花胜去年红：欧阳修达观人生析
——欧阳修《浪淘沙·把酒祝东风》赏析并意译
欧阳修一生到过近20多个地方，或久居或暂住抑或只是匆匆一别。从出生地绵州到成长地随州，从京城到洛阳再从洛阳到夷陵、滁州以及颍州和青州等地。其中，洛阳、夷陵、滁州、颍州这四个地方，是他仕宦的过程中先后到达的地方，而洛阳却是他最怀念的地方。
欧阳修曾写过一首《浪淘沙·把酒祝东风》，深情地表达了他对洛阳生活的怀念。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这首词写出了与洛阳友人昔日聚会的欢乐与分别以来的苦恨。洛阳，是欧阳修第一次为官的地方。北宋天圣九年（1031），欧阳修充西京留守推官，开始了他仕途生涯中的第一次任职。欧阳修平生对待朋友情笃义重，“生则振掖之，死则调护其家”。他为人天资刚劲，见义勇为，善于奖掖后进，像曾巩、王安石、苏洵、苏轼、苏辙都是经他赏识与宣扬而显名于世的。西京洛阳是北宋的陪都，又曾是欧阳修早年和志同道合的革新派挚友尹师鲁、梅圣俞等结识、交游的故地，因此他对洛阳的忆念之情不同于一般，有着深刻的内涵。于是，洛阳也就成了欧阳修心中入朝为官，兼济天下的一个代表地方，对于欧阳修来说，洛阳是一个梦，是他终其一生所追逐的梦。
词的上半阕，欧阳修追忆昔日在洛阳与友人欢聚的良辰美景。“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词人持酒祷祝，希望东风姑且与人从容流连，千万别匆匆离去。“垂杨”三句，写昔日洛阳欢纵的情景。想当初，在宋仁宗天圣、明道年间，欧阳修刚过及冠之年，春风得意。初官伊洛，意气骄矜，他成为文采风流、倒冠落佩的洛阳才子。他与尹师鲁交游，写作古文，议论时事，两人都把对方当作老师与朋友。又与梅圣俞交往，以诗歌互相赠答，于是欧阳修便“以文章名冠天下”。当时，真可谓“少年意气易成欢”。今天，欧阳修与志同道合的友人携手同游洛阳古都的情景，竟变成今日梦魂萦绕的相思处了。
词的下半阕，欧阳修写了与友人分别后的无限离恨。人生向来是乐少悲多，聚也匆匆，散也匆匆。相聚的暂时欢乐，往往酿成了离散后的长久悲恨。词人满怀愁绪，独对今年的好花，慨叹无人共赏。同时，又不胜惋惜地预料，明年的花将会更好，然而担心仍无人共赏。词人在其中所寄托的并不是一般黯然销魂的伤别感情，而是包含着深意。作者当年怀抱壮志，锐意革除弊政，参加“庆历新政”的改革运动，但壮志未酬，革新失败。革新派的“当世贤豪”们纷纷被革职、贬谪，流落西东。词人追忆青年时代的洛阳旧游，自然是与眷恋“新政”、眷恋那些志同道合的挚友、关怀国家兴亡联系在一起的。
这首词从题面上看，写的是游芳赏花，追忆昔日携手同赏之欢。然而，从词中的“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句，在祷祝自然界的东风与人从容流连之时，是否也寓含着祷祝政治上的庆历新政这股东风呢？词中“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是否也寓含着对新政夭折，改革派倒台，纷纷被罢职贬出的离恨呢？“花胜去年红”，“明年花更好”，是否也寓含着期待哪一年被罢职贬出的友人重新起用，革新派友人重新欢聚呢？词的境界一层层开拓、深化，词的感情也一步步趋于恳挚、沉重。语言朴素自然，洒脱清新，遗响幽韵袅袅不绝。
欧阳修作为一个“达者”，无论走到哪里，始终没有忘记他的理想，并一直笃定的坚持着。洛阳，使他乐观而率直；夷陵，使他刚直而亲民；滁州，使他通达而笃定；颍州，则使他怡然而自得。每到一个地方，他总能发现那里的美，于游刃有余中履行着自己的职责。欧阳修的“达观”人生态度，不仅表现在胸怀积极进取的人生理想，更重要的是其能够在人生践履中努力去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虽然其行仁践义的道路不是一帆风顺的，但他始终向着这一目标努力。欧阳修的达观人生态度与人生风格形成的独特魅力，对宋代文人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并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重要一类。因而，探讨欧阳修的达观人生哲学，对于研究有宋一代甚或研究整个中国封建社会的思想文化，都是有意义的。
出于对欧阳修《浪淘沙·把酒祝东风》这首词的喜爱并对他达观人生的崇敬，笔者冒昧地将这首词以散文诗的形式进行了“意译”，期待网友们指教。
把酒祝东风，花胜去年红
——欧阳修《浪淘沙·把酒祝东风》意译
浦江客
让我们举起酒杯，向和暖的东风敬酒！
东风啊，请您不要匆匆离去，姑且多留一会儿，与我们一起来游赏这大好春光吧！
洛阳东郊的道路上，杨柳依依，景色迷人。这里曾是当年我与朋友们携手同游之处，当时我们几乎踏遍了每一处花丛。正可谓“相将日无事，上马若鸿翩。出门尽垂柳，信步即名园。”
想当初，我刚过及冠之年，春风得意，“举进士，试南宫第一，擢甲科，调西京推官”。初官伊洛，意气骄矜，文采风流，倒冠落佩。
与尹师鲁交游，切磋古文，议论时事，彼此互为师生，结为挚友。与梅圣俞交往，诗歌赠答，名冠天下。与洛阳美女浪漫携手，游遍芳丛，又分手匆匆。
那时候，少年不知世事艰难，与朋友们一起癫狂欢乐，无所顾忌，无所隔阂，魂魄自由飞翔，没有羁绊牵挂。
惜哉，当时与好友们携手处，如今只能是梦魂萦绕的相思地了。
人生在世，相聚本来已不易，奈何刚刚见面，又要匆匆作别，怎能不给人带来无穷的怅恨？
是啊，洛阳旧友都已离散，十年后再来会合已无二三人了。
忆往昔，在西都欢纵的好友，自从分别后谁还能与我共乐？伊川的山水，洛阳的红花，谁还能与我共赏？
我是在怀念当年“庆历新政”志同道合的挚友吗？我是在怀念那个洛阳美人吗？“乐事不可极，酣歌变为叹”!
今年的花儿比去年开的更加红艳，想必明年的花儿一定会更加娇艳。
可人生聚散无常，不知道明年是谁能来和我一起共赏这些美丽的花儿啊？
《杏园雅集图》（明）谢环绘画
西园是北宋驸马都尉王诜的宅第花园。宋神宗元丰初，王诜曾邀苏轼、苏辙、黄庭坚、米芾、秦观、李公麟以及日本圆通大师等当代十六位文人名士在此游园聚会。会后李公麟作《西园雅集图》，米芾书写《西园雅集图记》。后人景仰之余，纷纷摹绘《西园雅集图》。历代著名画家马远、刘松年、赵孟頫、唐寅等都曾画过《西园雅集图》，以致《西园雅集图》成了人物画家的一个常见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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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2-01 08:55: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