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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曲舞台上元宵灯节风俗寻迹 

 

    元宵节最主要的景观是放灯，以观灯为乐，观赏百戏。《东京梦华录·元宵》一节载：“正月十五日元宵，大内前自岁前冬至后，开封府绞缚山棚，立木正对宣德楼，游人已集御街两廊下。奇术异能，歌舞百戏，鳞鳞相切，乐声噪杂十余里……自灯山至宣德门楼横大街，约百丈余，用荆刺围绕，谓之‘棘盆’……内设乐棚，差衙前乐人作乐杂戏，并左右军百戏。”

    对元宵灯节的风俗描写，在历代文人墨客的诗词歌赋、古代小说中都不胜枚举。“火树银花合，星桥铁索开。”“天碧星河欲下来，东风吹月上楼台。玉梅雪柳千家闹，火树银花十里开。”就是句句锦绣，字字珠玉的真实写照。然而，元宵节无论内容还是形式早已今非昔比，对传统的元宵节俗已经只能从遗存的文学作品中寻觅了。其实。在我国民间戏曲中有大量的剧目和唱段，相对文学作品更详尽地记录了传统元宵灯节的场景和细节。传统戏曲中对元宵灯节的描写大致取材于古代小说、民间传说和各地风俗，因为载歌载舞，形象生动，富有视觉听觉，易于在民间流传，所以更加具有欣赏价值和史料价值。

    据我有限的努力，这些年来能搜索到的演唱元宵节的各地戏曲，除在网上引用最多的在粤东和闽南民间广为流传的戏曲《陈三娘》（又名《荔镜记》）和梅兰芳曾演过的京剧《春灯谜》外，还有粤剧《鲤鱼精·元宵观灯》、黄梅戏《夫妻观灯》、商洛花鼓《夫妻观灯》、河洛大鼓《李二姐观灯》、凤阳花鼓戏《观灯》、胶州茂腔《东京·赵芙蓉观灯》、越剧《追鱼·观灯》、沪剧《大出灯·灯赋》等。其中胶东茂腔《赵芙蓉观灯》和沪剧《大出灯·灯赋》（又名《徐阿增出灯》），对元宵观灯的场面描述最为详尽生动，极具价值。             

    胶东茂腔是山东胶东一带的地方戏曲，现流传于青岛等附近城乡。《东京》剧中主人公赵芙蓉在《观灯》一折中有一大段唱，堪称地方戏经典。从唱段中可以想象出当年元宵灯会的盛况：“上有灯灯万盏，下有灯万盏灯。”唱词中报出了千姿百态的灯名，虽然有艺术夸张的成分，但足见当年彩灯的花样繁多，制作精良。  

    这里不厌其烦地介绍一下：转盘灯、走马灯、灯棚灯、十五灯、狮子灯、绣球灯、汉朝灯、猛虎灯、耍龙灯、东门灯、西门灯、北门灯、南门灯（东西南北灯都画有瓦岗寨、梁祝灯传奇故事）、万岁灯、太监灯，娘娘灯、状元灯、天子灯、女娲灯、三皇五帝灯、商朝灯、周朝灯、齐国灯、秦朝灯、汉朝灯、三国灯、 隋朝灯、唐朝灯、宋朝灯、梁山灯、八仙灯、海产灯（有蟹子灯、海螺灯、蛤蜊灯、蛙子灯、蛤蟆灯、黑鱼灯、鲤鱼灯、海蜇灯、鲫姑子灯等以海洋动物为造型的彩灯）、山里灯（有山鸡灯、猴子灯等以动物为造型的彩灯）、一团和气灯、二龙戏珠灯、三战吕布灯、四季平安灯、五子夺魁灯、六国封相灯、七星宝剑灯、八仙过海灯、九天仙女灯、十面埋伏灯、百鸟灯（有凤凰灯、布鸽灯、老鸦灯、鹞子灯、海头青灯、老鹞鹰灯等以鸟类为造型的彩灯）、季节灯（二十四节气彩灯）、庄稼灯（各类农作物彩灯）、菜园灯（各种蔬菜彩灯）、围场灯（围场兔子灯、猎狗灯、“兔虎”灯、“牙虎”灯等））、节留”（蝉）灯、 螳螂灯、蚂蚱灯、姻缘灯（比目鱼灯、蝴蝶灯、比翼鸟灯、鸳鸯灯、老头灯、老婆灯、相公灯、女孩灯、绣鞋灯、两口子灯。

    《徐阿增出灯》是沪剧传统剧目。沪剧是上海地方戏，现流传于上海城区和郊县及江浙一带。《出灯》也是剧中一折大段唱，其中说唱的彩灯种类与《赵芙蓉观灯》大致相同。不同的是，沪剧表现的江浙一带元宵节观灯的形式是“出灯”，也就是类似于现在的巡街表演，即别处是“人走灯不走”，此处是“灯走人不走”。这在笔者所看到的中国传统元宵节观灯形式中是唯一的，故颇具史料价值。

    《出灯》中唱出了当时当地元宵花灯巡街的盛况，比较完整地讲述了“出灯”的顺序规矩和彩灯品种。按唱段中的记录，“出灯”顺序和灯名大致如下：

    （1）头排灯，灯上写有制灯人姓氏，说明当地制灯工匠的地位名望和制作的规模化程度。

    （2）二排灯（“盏盏灯上有戏有古人”）。

    （3）金锣灯，包括肃静回避灯、清道旗灯、飞虎旗灯等，模仿古时官员巡街。 

    （4）牌名灯，三十二盏，以天、地、人、鹅等彩灯组成。

    （5）象棋灯，三十二盏，由将帅士相象车马炮卒兵组成。

    （6）古戏灯，二十盏，有：一箭仇、二进宫、三岔口、四杰村、五台山、六月雪、七星灯、八腊庙、九江口、拾黄金。有：一枝梅大闹宁王府、二狼关炮打韩夫人、三锤击走裴元庆、四平山大战老杨林、伍云召起反南阳地、陆地行舟隋炀帝、七擒孟获诸葛亮、八锤大闹朱仙镇、九进中原金兀术、十打嘉兴柳如春。

    （7）十字灯，十盏灯，如一团和气灯等以数字排列的彩灯，和茂腔所唱一样。

    （8）花名生肖戏名灯，三十二盏，此类彩灯颇具匠心。正月梅花老鼠灯，上绘五鼠闹东京；二月杏花老牛灯，红孩儿和牛魔王；三月桃花老虎灯，武松景阳冈上打猛虎；四月蔷薇兔子灯，咬脐郎出猎白兔记；五月石榴云龙灯，唐皇屈斩单雄信；六月荷花青蛇灯，白娘子断桥会许仙；七月凤仙白马灯，马腾出师西凉反；八月木樨老羊灯，杨家将八虎闯幽州；九月菊花猴子灯，孙悟空大闹南天门；十月芙蓉金鸡灯，纣王宠爱妲己精；十一月水仙黄狗灯，杨戬牵着咬天犬；十二月腊梅猪猡灯，猪八戒盘水洞去招亲。

    （9）花篮灯，八盏，有：张果老、汉钟离、蓝采和、何仙姑、铁拐李、纯阳子、韩湘子、曹国舅等八仙。

    （10）蔬菜瓜果灯。有冬瓜灯、蕃瓜灯、西瓜灯、塘藕灯。

    （11）河鲜鱼类灯。 有头有脚乌龟甲鱼灯、无头无脚蚌蛯蛤蜊灯、有脚无头螃蟹蟛蜞灯、有头无脚泥鳅鳗鲡灯。

    这些细节描写，实在是文学作品中难以见到的，所以弥足珍贵。

    “步步寻往迹，有处特依依”。仅此二例，足见中国传统节俗文化之丰富多彩，中国传统戏曲之琳琅满目。可惜，传统节俗文化和传统戏曲如今早已是夕阳残照，往迹难寻。节日民俗传承和戏曲文化传播是互为依存的，今天日渐衰落的地方戏曲是活动着的民俗博物馆。在此，再为中国传统戏曲呼吁一下：中国地方戏曲具有丰富的民俗学意义，它不仅极具形象地摹写了一幅带有民族色彩、地方色彩和时代色彩的民情风俗画，而且也为研究包括我国元宵灯节在内的节俗文化保存了弥足珍贵的民俗学资料。希望政府有关部门予以关注，希望专家学者潜心研究，希望戏曲工作者和戏曲爱好者用心呵护。 

 

潮剧《荔镜记》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