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香味撩拨了小美的食欲，她可是好久都没有闻到这样诱人的饭菜香味了。

   小寿星公刚刚像模像样了盘腿坐下，正等着全家人的祝福呢。不成想急性子的小美迫不急待的上了桌，小手只一伸，一碗滚烫的鱼汤就一点不剩的倒在了三哥只穿了一条小三角裤头的裤裆里。三哥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吓蒙了的他连裤头都不会脱了，只顾尖声大叫，叫声之凄惨令妈妈大惊失色。

    当小美妈妈把小美一巴掌打翻，为三哥脱下了小裤头时，三哥的会阴部已起了一片大水泡，连小鸡鸡都看不见了。钻心的疼痛让三哥吃尽了苦头，那时候农村的医疗条件又不好，也没有钱去医院，三哥像一只小猴子一样的就在门前的小河里，一会跳进去，一会钻上来，靠水的那一点点凉气止疼。几天后，睡午觉的三哥，会阴部爬了好几只绿豆蝇，恨的妈妈不停的找借口打小美。直到三哥长大成人了，那个地方还均匀的“纹”着小美的杰作，一块块伤痕清楚可见，因为那伤痕弹性不好，让三哥好生害怕，所以三哥就更恨小美，他很怕将来会有所不便，特别是到了十七大八的时候三哥一想起那些伤痕，就会像热锅上的蚂蚁：这些伤痕会不会……？

    可小美不是更冤吗？她那时才二岁多一点，可为了她那时做的“坏事”，妈妈奖励了她多少拳头？其实都是妈妈太过重男轻女了。那个时候的农村没有什么托儿所幼儿园之类，家里的小孩子多，又都疏于看护，孩子们之间谁把谁头打破了，谁把谁腿挂伤了都是常见的事，小美的大腿根部不是也有小美二哥奖给她的“奖品”吗？

    小美二哥给小美的这项“奖励”是在小美三岁的时候，二哥在草堂子里抓了七八条小草鱼放在罐头瓶子里，用了一根麻绳吊在了凉衣腿用的铁丝上。几尾小鱼游起来的时候很好看，可能是小鱼不喜欢瓶子太小，没有多久便不游的不太起劲儿了，于是小美的二哥就过每过一小会儿就荡瓶子一下，小鱼就在里面疯游一番，不知为什么，瓶子突然掉了底，小鱼一会就全不见了，只有没了底的空瓶子在空中荡着。

    不懂事的小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看不见鱼在瓶子里游了，就一个劲的喊着二哥：“给我，给我！”

    二哥想逗小美玩儿，就解下空瓶，两手抻着空瓶的绳子对着站在炕沿上的小美说：“你多说几声二哥最好，二哥最亲，我就奖励你。”

    于是小美就小嘴甜甜的不停的喊：“二哥最好！”“二哥最亲！”

    二哥笑的合不拢嘴，抻着掉了底的空瓶子对着小美荡过去。

    就那一下，只听小美凄厉的叫了声就没了气，小美腿根子处血如泉涌，一块肉“噗”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在灶间正忙着的小美妈妈慌忙跑进来，拾起那滴着血的肉用盐水洗了洗就又给小美塞回了腿根的伤口里用牙粉厚厚的盖住，包了，连大队的红医站都没有去。小美竟没有事儿，连发烧都没有过，这再一次验证了小美的顽强生命力。只是直到今天，那长长的没有血色的疤痕，像吸血的多脚虫一样死赖在小美浑圆的腿上，谁也不会说那是锦上添花吧？

    小美又怪得了谁呢？兄弟姐妹多了，谁还不会有点这一类的小故事？只是小美一家生活的太苦了，每个人回忆里都写满了不快，所以这些小事就日积月累的幻化成了仇恨。特别是脾气暴燥的小美三哥就更不是肯轻意原谅小美小时候对他的伤害。

    考试前，同学家的大人们都是对学生说：“好好发挥，尽量争取取得好成绩，不过考不好也不要紧，以后努力考好，千万不要有压力。”而小美三哥对小美的鼓励却是：“初中毕业有本事你就考上一所吃官饭的学校，要不然你就乖乖回家种地！”

    那语调的不客气跟在小美的脖子上勒紧了一道细绳的感觉差不多。小美上初中的日子会是怎么一种情形就可想而知了。

    也许是小美命运太过坎坷，连老天都觉得不公平要对小美补偿；也许是小美真的是聪明超常；尽管因为她的病会在稍冷的时候发作、每年都有一半的时间不能去学校，呆在家里自学，一九七八年，刚十五岁多一点的她，还是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D市设在W县城（W县城是中国最大的一个县城、后改成W市）的一所师范学校。而在当时本地区共有几百个由下乡和回乡知青组成的社会考生和三所中学的几百名由应届高中、初中毕业生组成的学生考生中，她是唯一的一名被录取的学生考生，而且只是初中毕业生。下乡回乡知青中另有几人也被录取，但多半都已经二十六七岁了。

    小美去报到的那一天，教委里面负责招生的人以为她是谁带去的小孩子，一个劲的往外赶她，并且因为她的个子长得太小，怕连黑板都够不着，还差一点不收她。还是一个好心的、有一把年纪的女同志，想是家里一定有个和小美差不多年纪的子女的阿姨对负责招生的说了句：“小美这么小的年纪一定会长个子的。”负责的同志这才收下她。

    小美是文革后第一个从该地区考出去的农民子弟且年龄在整个县都是最小的。她的一个有着三十多年教龄的老师就说他教了这么多年的书，这么聪明的孩子就只有她一个！也为此这位老师几次登门劝说小美的妈妈和小美本人，希望她不要去那所中专学校而是由学校给小美助学金让小美接着读高中、考大学，他说凭小美的先决条件，就算不用功只要能跟得下来，也绝对能考上一所普通大学，他相信小美会是一个制造奇迹的人。

    更为惊奇的是几十里外一个镇的中学老师听说了小美的事，竟为了要帮助她完成学业而愿意和小美的妈妈一同养育小美。那个时候小美的妈妈已和她的继父近十年不在一起，等于自动解除了与继父的婚姻。虽然小美的妈妈那时已快五十岁了，但看上去也就是四十岁左右，可是她的心太过苍老，对婚姻已没有了兴趣，加上不敢再惹恼了儿子们，怕自己老了的时候没有人养，所以根本就不敢再有改嫁念头。再有一个原因就是小美的妈妈听说那个老师比妈妈要小上五六岁，并且还带着三个更小的男孩，于是小美的妈妈就断然拒绝了他的求婚。

    小美是不可能退掉现在考取的这所学校回去继续读高中考大学的。因为她太了解她的家人了，他们绝不会让她静下心来，无忧无虑的继续读书。她又再想起三哥说过的话，“初中毕业，如果考不上吃官饭的学校，就必须到生产队劳动，自食其力。大哥二哥都不愿养你这个吃闲饭的，凭什么我就该这样倒楣捡着你这么个大麻烦自己扛着？！”

    小美十分清楚：多年来种在哥哥们骨子里的“小美是个吃闲饭的”这个概念要想在三哥这里被更改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小美的升学让村民们沸腾了，这可是近十年都没有的事呀！老乡们奔走相告“瞧人家老王家的闺女多争气，人家考学成了女秀才了！这可是咱们这里几十年了最大的新闻啊。”老乡们也不知道什么大学大专中专的，只听说去大城市上学就是中了秀才。如果换了任何一个家庭，小美的被录取都会是一件十分自豪、荣耀、高兴的事，可在小美的家里却是愁云惨雾，没有一丝欢乐的气氛。如果是男孩，或许家里砸锅卖铁也会供其上学，可小美偏偏是个女孩、而且是个不受宠的女孩，也许说出来谁都不会相信，为了去学校报到的几元钱路费差一点把上学的机会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