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个人心里可能都有一条河。也许是童年时自家村头嬉戏过的大河,也许是祖母外祖母门前拐了道弯儿的小河,你曾经去洗过手浸过脚玩过水泡过澡抓过鱼捞过虾。她清凛凛的水波曾流经过你细细的小腿亲吻过你的脚丫子,你小小的手脚也曾感受过她细腻的温柔和体贴入微的温度。
总有那么一条河,她曾经在你的生命里亲切地流淌过,流过你生命里那段最单纯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童年或少年时光。后来,你在水流里慢慢长大了,一天天地离开了故土离开了家。有一阵子你似乎已经忘记了那条河,一起疏忽的也许还有故土家园和更多。当然,你一定不是有意的,因为你一直走在或近或远的路上。行走,或者为了生活更充实而专心致志地努力,这些已经分去了你所有的心力。等你终于能够停下来暮然回首时,最先让你回想的一定有那么一条河。
我的那条河在老家。虽然到目前的人生为止我似乎从不曾远离过,最好的证明是履历表上的长度还不曾超过两行,但感觉里似乎依然经历了千山万水。我不记得我是从何时开始怀恋那条河的,只知道从一想起就有了马上回去看看的冲动。我曾很多次想起也一再向别人描述那条河流记忆中美丽的模样。清澈见底的河水自不必说,脊背乌黑发亮怎么都抓不住的小鱼也可以不提,还有水底丝般顺滑老缠着脚丫的水草,这些大概是那时所有河流都不稀缺的,或许也齐齐地生长在你的那条河流里。
我的那条河里有平整的青草地,长在水流边的河道上和两岸的河堤上,春天发开以后连接成无边的绿,其间点缀着各色星星点点的小野花。孩子们赶着牛来了,大水牛老黄牛大口地咀嚼着青草,小牛犊子撒着欢地奔跑,空气里满是青草的香气。河对岸的地里种了红薯香瓜还有传说中的大西瓜,牵水牛的小伙伴们都骑在牛背上过了河,我家的黄牛却打死也不下水。顾不上缰绳把小手勒出了血印子,我死死地拉着黄牛过河去,并异想天开地爬上了它的后背,指望着它也能把我驮到河的那边去。
那是早春的天,我被一向温顺的大黄牛使劲摔进了带着凉意的河水里。我至今记得那天的春装里穿着玫红的绒线衣,因为怕小伙伴们笑话怕被大人骂,我只是简单地拧了下水然后几乎用太阳和体温把它暖干了。然后,我永远记住了黄牛不过河的现实。
我的那条河里有水鸟白鹤和许多鸭。鸭是人家放养的,白鹤在大人们的说法里是来“望大水”的,夏天的雨后河道里长满了水,它们一群群地翻飞在水面上,热烈而快乐地欢叫着。那个时候虽然不能像男孩子一样潜到水底下,但光了脚在浅水区也其乐无穷。最欣喜的是居然捡到一枚珍贵的的大鸭蛋,因为只有我新做的粉色衬衣有荷包,小伙伴们一致让我先装着。不过嬉闹间我们一不小心就挤压碰撞在一起,那枚鸭蛋瞬时完爆了。大家先是遗憾鸭蛋没有了,接着都来帮忙往外掏,每个人都抓了一手鸭蛋黄,然后不知从谁开始互相抹起来,抹过来抹过去又乐呵呵地疯笑在一起。
我的那条河里有笔直的水杉长在两岸河堤上的大路边。秋天的时候草黄了水退了,路边的水杉慢慢慢慢地红透了,一片一片地落在树下的草地上。我爱坐在树下看碧蓝的天空洁白的云,看晴好日子里红彤彤的夕阳。在河的那边远远的地方有高高的烟囱,圆圆的红太阳就从那烟囱顶上一点点落下去,落到更远处的高山后面去。我一直记得那远远的大山山顶的模样是梯形,那时总想知道那么高的山里是不是住着有神仙,感觉里那是我怎么也去不了的地方。
我的那条河里还有许多无法言尽的记忆与美好,也许你记忆里的水更清草更绿天更蓝,但就像时光和记忆无法回转一样,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的那条河里。不知道你的那条河现在是不是也面貌全非满目疮痍,没有了清澈见底的水,没有了自由自在的鱼,没有了红叶萧萧下的树木,远处的山还在远处很容易就能到达,但站在原来的位置却再也看不见当年那个梯形的轮廓。
我的那条河从此只存留在记忆里,但愿你的还好。我一直相信,不管我们是否走了很远的路经历了许多事,只要心里依然流淌着一条河,我们就能珍藏着最初的纯真淳朴与纯净,当日子稍稍从容心情渐渐沉静,我们一定能够无限美好。而且不管你的那条河如今是什么模样,只要我们坚持一份美好的心愿,清澈美丽的她一定还会流回来。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