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常接待一些上访的老同志,多是下属企业为解决住房工资福利待遇什么的职工.领导们有要求要做好接待和解释工作,咱们对这些老同志从来没有半点马虎.

    今天这两个老同志是船民,都是汉川人,是由三十多个老船民们选出的代表.他们以前在汉水支流上行船,河道变窄后上了岸,归并到我们下属一个公司,目前正面临着改制.前些天他们为住房上访,信访局给推到主管部门来了.

     我对他们的情况作了一些了解,知道他们目前住单位六十年代建的平房里,租住的形式,没有参加房改,住房条件很差不说,还没有一点保障.这家公司解放前就成立了,人员众多,近年来效益每况愈下,连职工的下岗生活费都不能保障,更别说改造房屋了.所以他们的房子只能修修补补,一直维持到现在.新一届的市政府领导班子极注重土地和环保,前不久把这一带列入了绿化范围,予以重点保护,规定旧房子只让拆不准建,对他们今后的住房问题也没有给予明确的答复.

    集资建房的愿望已经有很多年了,只是苦于单位不景气的境况,找了很久也没着落.新的城市规划方案出来以后,他们的这个愿望又被旧话重提,总指望着能以面积换面积弄点土地再去集资盖新房,但因为政策不允许谁也没有表明意见,所以他们就那样住着.

    他们总想在有生之年为自己争一点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那样住了许多年,看着别人一茬茬地换新房,心里总觉得不公平.不光如此,就是工资待遇,子女就业,他们也是牢骚满腹.其中一个很能说.引经据典,针砭时弊,言语里对单位和政府极为不满.我一再耐心地解释,几乎没被他噎得半死.比如我说能够理解他的心情,但作为一个老同志,为了自己的身体不能有那么大火气,遇事好好说出来才能解决.没想他直接冲着我就来了:"你能理解?!你能理解咋不能像任长霞那样帮我们把问题解决了?"再比如他抱怨说以前单位管理混乱,经理把自己的亲戚都安排就业了却让职工子女下岗时,我说这是受过去用人机制的影响,没有公开公正地选拔人才,但如今在人才引进和招录方面我们正在逐渐规范.他却又进直直地一句话堵来:"别说规范不规范,你坐在这里上班还不是因为你家父母是做了什么官!"

    知道他把对单位政府和社会的不满都冲着我来了,仿佛我能代表了什么.所以我只是笑笑,没作任何解释,也不再对他们的牢骚发表任何意见.而且他似乎什么都懂,根本不需要我多此一举.只是到最后,我看他依然对单位和一些社会现象气愤填膺时,很想他能稍稍心平气和一点,所以打了一个比喻说他走的路比我过的桥多,应该早已看清世间本无绝对的公平对错.他一下子把脸翻得更加厉害:"你知道走的路比过桥多这个典故的由来吗?那是说兔子的,你不要乱用在我身上,说错了话是要被人笑话的,你应该说"我吃盐比你吃的米多"才行!"

    汉语是一种很丰富的语言,不同的话在不同的场合由不同的人说出来也有不同的意义.我完全是出于对他们年长者一种尊重的意味,没想却换得如此嘲笑.虽然我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不过对自己的过于诚恳有些不值.而且我知道关于吃盐多和过桥多的比喻很多时候都是在一起说的,表明相近的意思,似乎也没有多大区别.至于他所说的什么出处里是兔子的典故似乎并没有得到大多人认可,无非是想在我面前表明他的博学,让我这个因为父母当官跟着沾光不学无术的小女子难堪罢了,这也许是换得心理平衡的一种方式.想他当年行走江湖,应该收集过许多典故,我自叹弗如,只告诫自己以后不管对谁说话还得小心更小心了.